她的痛,他从来没能真的明白;她的顾忌,他也从来不曾真的了解。她不想成为罪人,也不要他为了她成为罪人。而今,看着他堕落的样子,竟是陌生到让她觉得不堪。
再不放手,便真的是彼此永劫不復的沉沦。
爱情像是一朵绚丽耀眼的火玫瑰,迷惑人的心和眼,不由自主地甘愿随着它一起燃烧。当你想紧紧拥抱、扣在怀里,得到的却只有遍体麟伤,烫疼了自己。
他趔趔趄趄地站起,瞧见桌上透明夹链袋里的粉色药丸,伸手拿起想要递给她。她只是将手中的软被揪得更紧,身体缩得更曲,扭着眉眼怒瞪。
害怕万一狂躁的恶魔再次控制了慾念,他知道他是不该再待在这个房间了。只有离她远远的,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对她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她这辈子,大概很难再原谅他了,是吗?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的女人,最终留给她,却仅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她应该很难再原谅他了。
「娜娜……」或许,这也他是最后一回这样唤她。
他将药袋轻轻放在她可以搆得着床上,满怀歉意地转身,颠簸地出了房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稀薄而黯黑的空气让他觉得微微寒意,他仍不想开灯,因为血液中窜流的邪灵,已经如岩浆一般滚烫汹涌,如蚂蚁一般嚙咬啃噬,佔据他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体外的寒意如果可以超越体内炙烧的火焰,可能是他平安撑过今晚的一线生机。
杜鑫评卸下一身襤褸敝衣,打开浴室水洒,全身颤抖着躺进浴缸里。让冷水淹没股间傲怒的猛兽,冲刷即将爆裂的慾望,让脑海中女人泪湿的容顏,趋走淫媚的幻影。散尽全身最后的能量,若不能得到救赎,起码也能与心魔同归于尽。
这样,可足够偿还一切吗?
曾经能给的承诺,不敢给,而今想给的承诺,却没有资格给。当幸福围绕在身边的时候,他没有好好珍惜,紧握在手里,错过了玫瑰盛开最耀眼的一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因失望、绝望而凋萎。
危险的黯夜,颠覆有情人的理智,倾尽最后一夜的温柔,迎来的却是另一场战争,馀留满目疮痍和满地灰烬。违抗现实的代价,太过惨不忍睹。
他失声地笑着哭了。
譁然的流水声,也陪着訕笑,直到笑声停歇也不休止,在黑暗中持续淌着。夜魅躡手躡足悄悄地来,在深沉的喘息中,抽乾他最后一缕魂魄,他便再无意识的地昏睡。
夜更深沉,寧静的曼谷之夜突然下起一场绵绵细雨。纵然寂凉的气息垄罩,但窗外街灯和远处霓虹犹然灿烂闪烁,只是透过雨雾朦胧,如梦似幻地晕染在昭拍耶河上。
吃过药后,疼痛方才逐渐缓解,她打开笔记型电脑,下载了医院的离职申请单。
离职原因:个人因素;备註说明:无。
平静地填完表单,甚么都无须再留恋,甚么也无须再解释,她的理智从没有比此刻更清楚过。
原本以为,逃避是一种可耻的行为,越是最害怕的事,越要硬逼自己去面对,久而久之,便会慢慢习惯、慢慢适应那种痛的感觉,就不觉得痛了。却没想到每相对一次,那疼痛却又加深一分,直至心肺全部掏空。
或许,爱情真的不适用减敏疗法。或许,她本就不该继续在这满是回忆的地方徘徊。这是她这四年多来,终于学会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