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他要振作起身时,清凉的手握在他的腕表上。
“你知道吗,第七封信我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她的绝笔。”
不知何时,谢佳菀微微转醒,睁着胀红肿浮的眼,色平静。整张脸白到令人心惊,黑发凌乱,精细的眉眼变得模糊几许。
梁从深听懂了,第一时间。但他没什么反应,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窝,分明的下颌线,全都是淡薄的寡意。只是青筋骤跳,体内某处余味冗长的痛感,让他很不好受。
“我们先不谈这个,你先告诉我,是不是沉默娇告诉你,我见死不救。”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谢佳菀震了一下,在他赤裸坚定的目光下缓缓埋脸。
“如果你想看那封信,我可以拿给你。”
如果让他亲眼目睹一个女孩隐秘又炽烈的爱恋,也算帮阳惠勤了却一桩心愿了吧。
谢佳菀很笃定,他会为此感到愧疚。
你看,你明明这么了解他是怎样一个人。
可谢佳菀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自盾的心理。
梁从深咬紧牙关,抑制体内的邪火,偏头重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沉默娇为什么会胡说八道,又或者,她误会了什么,这件事我会自己去弄清楚。但我就想告诉你,我没有。”
安静几秒后,谢佳菀突然坐起来甩了他一巴掌。脆生生的,仓惶凌乱,用尽了她全部气力。
“你不要脸!”
她再次哭了,脑袋嗡鸣,胸膛、鼻腔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火辣发痛。
“你真的好可恶。”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冠冕堂皇用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那种轻蔑冷傲,如庄严不可侵犯的明,高高在上,蝼蚁众生不过是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玩物。
梁从深身形未变,清削的脸上很快就漫上片红痕。他的确足够冷酷,阴霾很重的眼角,积压的全是郁气。
“没做过的事,你要我怎么认,菀菀。”没有起伏的声线在念到她名字的时候,变成缱绻的迭音。“如果不是路轩文喝醉,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当年在派对上……”
他声音哑了一下,这次来找她,他本也不想把局面闹成这样。纵使他得知了部分真相,可他知道,有关真相的每个字于她而言,都是致命的伤痛。
果然,谢佳菀脸色巨变,抬手捂住耳朵,抱头缩在膝头上。
他伸手去握她纤细脆弱的手手腕,指腹慢慢摩挲最薄弱处的脉动,低声说:“我不想看那封信。当年的事,我十分痛心,感到遗憾愤怒,到此为止了。那晚,我的确在包厢,但我心思全不在那里,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你知道的。我也知道那种环境,不怀好意的人很多,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她和你们学校的一个女生先离开后,我才走的。”
谢佳菀的手在他唇轻触的瞬间快速颤了一下。
“你听懂了吗?”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宁愿相信旁人的只言片语。”
梁从深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谢佳菀被困在这场梦魇里太久,死的是她最好的朋友,摆在表面上种种证据表明他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她认死理、道义感重,梁从深认了,也不打算和她耗。这是浪费时间。
但他要把人安抚下来,最起码,要让她慢慢能平静地接纳这件事多杂的信息。
“你要判我两次死刑,好歹给我申诉的机会。”他眼柔情,疲累却动情地吻净她眼角的挂泪。
“我要回家,我们不能再继续呆下去。”她攥紧他盖在身上的空调被。
他微微退开,轻吁了口气,说:“好,我送你回去。”
今天他把想说的都说了,要消逝她结尘多年的误会不能只靠嘴。
要循序渐进,才能渐入佳境。
他抱她起身的时候,她略微挣扎了两下,手滑到后背,碰到了一块凸起来的软纱。
她茫然抬头,看到他眉头紧蹙,短促的痛苦面具。
伤口是那晚上留的,和她几番激烈作缠,梁从深知道裂口重新渗出鲜红的血。
他低头冲她淡淡一笑,将那晚的场景,三言两语说清楚了。
谢佳菀眼失焦,在他胸膛垂下脑袋,没有再说一句话。
回到家,一进门刘芝秀就开始念叨:“你这孩子,瞎跑什么,手机钱包一样不在身上,客人在知不知道,爸妈也着急,你再不回来,高季就要出去找你。”
谢佳菀抬头看到高季站在那里冲她弯了弯嘴角,看似是鼓舞宽慰,但其实是审视的目光。
真的担心自己的,恐怕也只有已经从房间拿了车钥匙出来的谢敬文。
她惶惶避开高季的视线,整个人如暴露在日光下被炙烤得火烈,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就快步走过去抱住谢敬文。
“我刚才觉得闷,出去转了一圈。爸爸,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父女相偎,场面动容,惹得刘芝秀鼻酸又心哀。明明她也担心死女儿,可人一回来,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就是责备她。
谢敬文也好久没主动被小棉袄如此依赖过,惊喜之余泛泛哽咽,轻拍她的背。
“饿了吧,爸爸给做了你最爱吃的排骨和土豆丝。”
谢佳菀点点头,回房换衣服的时候,忽然走到阳台。
和年少情窦初开的无数个蝉鸣夏夜一样,那盏最高的铜花路灯下,一抹高颀挺拔意气勃发的身影,不管在与不在,都会惹她心乱。
他在,邪拗偏执会让她心惊胆颤,又气又恼;
他不在,空荡落寞的街景让她满腹失落。
就像这段起于不经时的爱情,怎样都不得善终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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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肥的两章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