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从深一怔,猛地扭头,熟悉凌厉的目光激光一样扫过来,让谢佳菀往后缩了一下。梁从深眉心一乍,心跳得厉害,想伸手抱住她,但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他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惴惴的猜想被证实,荒谬的萧索悲从心起,谢佳菀的声带发紧,忽然低埋下头,不愿再去看他。
“乐昕告诉我,那天你在第二人民医院。是她吗,她受伤了,所以你去看她。”
梁从深不知道要怎么把其中错综的来回和她理清,因为这其中又要牵扯到路轩文。
“那天在俱乐部,我和路轩文发生冲突,她突然出现,后背受了点小伤,所以我有义务送她去医院。”他说完很久,谢佳菀都没有再出声。他抬头看她,小小一团缩在沙发的角落,目光失焦望着前方。
他突然觉得心慌,很怕她突然就飘然远去。虽然,他的确想过放手,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可她今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撼动了他向来说一不二的人格,后怕的同时又后悔到肝肠俱碎。
明明她是他曾经献出整个荒唐青春也要拥有的女孩。
“菀菀……”
他每次叫她一次,心都被绞死,喉头跟着发胀。身体反应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不受掌控。
“我在想,老天是不是要再给我们一次考验。”她语气轻如云,静如风,一动不动,似乎想起很多事情。
“好多人喜欢你,最后得知惠勤其实喜欢的不是你,除了震惊痛心,我倒也没有太大的情绪。可她太懂得怎么利用我的弱点了,她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其实有些自卑。你是万人迷,我不过是稍微有点姿色的普通人。
她知道每当看到很多大方漂亮的大美女向你示好我都会有种霸占了你的不安感。所以她利用了这个缺口,让我愧疚到死。”她伸手捂住脸,轻吁口气:“包括方宜,其实现在想起来,她第一次见我,大概就很瞧不起我。她这么漂亮优秀,为了考你的研究生这么努力,肯定在心里嘲笑,这么平庸的女人怎么配得上梁教授。”
“菀菀!”他怒火攻心,为她自轻自贱的每一句话。
可同时他又难受得无以复加。虽然他太了解她的敏感、自卑和脆弱,但她不说,他也不会提,只是在日常相处中鼓励她给她安全感。
但时隔多年,她竟还会吐露如此自馁的心声,这梁从深感到溃败。
她忽然笑了一下,再次仰头,亮晶晶的眼睛璀璨如星。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宣布她们的胜利我的失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即使我玻璃心、怯懦、胆小,但我还是坚定的爱着你。曾经和你在一起叁年,后来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那场无妄之灾,成为我的耻辱柱,让我更加确定,从今往后,除非你我真的变心,否则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她投以赤诚炽热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问:“你听懂了吗,梁从深。”
在她面前,梁从深无处遁寻。他羞耻地动情,握住她的手指,一根根吮吻。
谢佳菀被熟悉又陌生的温柔热感冲击得紧一阵松一阵,蚀骨的酥麻感是捉摸不定,可他是真实的。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给了她可乘之机。”
她的话显然已经表明立场。
是啊,她说她信他,哪怕全世界都要推倒他看他笑话,他还有她——千里迢迢昼夜奔赴,只为告诉他她信他。
“那天我去新州,看到你和高季……”他头痛欲裂,说不下去。
看到他们在橱窗里,笑谈不断,是整家店铺最合拍默契的男女。他很久没看到过谢佳菀脸上那种娇怯又富有勇气的少女情,粉粉发光,好像对面坐着的男人是她的盖世英雄。
梁从深坐在车里,觉得自己被无情踢下擂台,她一点机会都不肯给他就宣判了他的失败。
如果原先他还自信满满地觉得谢佳菀不过是在拿高季试探他考验他,可那次过后,梁从深不会这么觉得了。
她不是个喜欢玩欲擒故纵的姑娘,她其实比谁都要勇敢有主见。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就像当年她明明也这么爱他,可还是因为好友一封带血的情书就狠心把自己剥离出来。
他知道一切覆水难收,他要永远失去她了。
所以他浑浑噩噩驱车回南州,大醉一场,醒来后,便是在办公室看到衣衫不整咬着嘴唇羞怯极了的方宜。
谢佳菀冷冷看着他,泪亘在眼眶里。
“你真傻,你活该你知道吗。凭什么每次你追求我我都要立马答应。梁从深,你说好给我的安全感,其实从来都没有做到过。”
梁从深满眼惊愕和伤痛,浓墨重彩的眼睛化为一团乌云,没来得及细想她的话,又听到她再次开口:“你想显得你深情?为了我醉酒,却和别的女人上床。如果你真的做了那种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菀菀,你……”
“我怎么样。我是说过我相信你,可你自己恐怕都不相信自己吧。那种情况下,谁能说得清楚呢。”
谢佳菀深吸了口气,忽然偏过头要起身。梁从深眼疾手快反扣住她手腕把人拉回来,她本来就起得急,眼前闪过阵黑曚,天旋地转的,她往后跌进一个气息滚烫的怀抱。
“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他紧紧搂住她不放手,勒得她肋骨发痛,隐忍着泪水,还是不说话。
他埋进她汗涔涔的颈窝,整个重量都压到她瘦弱的肩头,心头涌上浓倦的疲态不舍。
但他知道他必须振作起来,投身该做的事。
因为她还在,让他觉得人世可恋,一切都值得。
灰败的心分明在偃旗息鼓,可偏偏有簇火苗将灭不灭,在悄无声息地生长。
“是不是如果事实不如所愿,你还是会把那六封信退给我?”
梁从深偏头,吻上她因为仰首更勃发鲜明的动脉,没有回答。
“好,如果真是那样,我永远不会再来找你。”她扭头,搂上他的脖子,吻上去,勾住他的舌,却被他反引着席卷。
“你有发布会是不是,什么时候?”
两人吻得气喘吁吁不分彼此,但梁从深从上一个无解的问题抽离出来,忍痛告诉她:“我原本觉得那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但你来了,我要带着真相出现在公众面前,那样才有意义。”
谢佳菀睁着迷离的眼,仰面承受他渐渐急躁的动作。在肩头的衣服被完全褪去的刹那,她开始流泪。
“那你一定要尽快啊,我们错过很多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