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的萧安歌并没有多少城府,直言道:“怎么,公主让你来给我送东西,还委屈你了?”
维叶微微弯身,目光与萧安歌持平,看似在见礼又不像在见礼:“奴才不敢。”说的话是不敢,但语气没有一丁点不敢。
七岁的漂亮小人儿眼珠一转,噗嗤一笑,亲自接过维叶手中的食盒,闻了闻,从中取了一块点心,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说到:“很好吃啊!”
维叶不明所以,不知道萧安歌的态度怎么会突然转变,他正怪着,便看见眼前的漂亮小人儿突然捂住肚子,眉头紧皱,手中的食盒“啪”的一声摔倒了地上。
“糕点……有毒……”萧安歌说完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维叶到底才十岁,第一次经历这些,整个人懵在原地。
很快,跑进来的侍卫就将维叶压了起来,关进了大理寺的大牢。
维叶的毒杀罪名如果成立,是危害两国邦交的重罪,有奸细嫌疑,所以就连北庆朝雨都不能到牢中探望。
维叶在牢中关了三天,虽然没有受到严刑拷打,但经历了超出他想象的黑暗。
狱卒收了贿赂,将这个十岁的漂亮小太监和几个关押在狱中常年看不见女人的重刑犯关进了同一间牢房。对于狱卒来说,这并不算违反规矩,关在哪里,和谁关在一起都是他们说了算。
第四日,维叶被放了出来。据说萧安歌已经醒了过来,根据这几天的太医问诊,萧安歌是杏仁过敏③导致的腹痛晕厥,并非有人下毒。
维叶一身伤痕累累被抬了回去,他终于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公主。
那次是北庆朝雨第一次用公主的权力下杀令。跟维叶同一个牢房的几个重刑犯都被改判死刑,砍了脑袋。
虽然是那些人罪有应得,但毕竟是北庆朝雨改变了他们活着的命运,为此,北庆朝雨好几个夜里都睡不安稳。
维叶养伤的时候,萧安歌来看望了他。
他从来都不知道,七岁的孩子怎么能这么坏,心眼能这么黑,手段可以这么狠!
“一场误会,让维叶公公受苦了!”萧安歌精致的脸上笑容灿烂。并不是因为他让维叶受了苦,而是——维叶眼底不该存在的傲气终于不见了!
萧安歌知道,维叶在北庆朝雨面前从来不会自称奴才,但奴才就是奴才,北庆朝雨意识不到,他自己心里也该清楚。即使是他看不上的南越的质子,命也比他金贵的多。
维叶虽然比萧安歌大了三岁,但是心机远没有被两代宫斗冠军带出来的萧安歌深沉,他声音颤抖:“你不怕我去告诉公主吗?”
萧安歌故作不解:“维叶公公想去告诉公主什么?”
“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杏仁过敏?还故意去吃杏仁糕。”
“我确实知道自己杏仁过敏,但是公公的食盒内有七八块糕点,我怎么会知道那一块是杏仁做的呢。”
维叶心里清楚,萧安歌都没让他的下人碰食盒,他在拿取糕点的时候还闻了闻,肯定是故意引起自己的过敏反应来陷害他。但,他没有证据……退一步讲,就算他有证据又如何,能将这个南越质子告到大理寺吗?北庆会为了维护他一个小太监的清誉,给南越质子定罪吗?
是了,不管公主是不是尊重他,待他如何,他终究只是个太监。
萧安歌步入维叶房中,看见书案上还放着维叶入狱前写的北庆朝雨教他的诗:
白日不到处,
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
亦学牡丹开。④
萧安歌玩味道:“这脚底的苔藓这么不自量力吗,既然知道自己的渺小,就不要妄图与牡丹一样了。就算苔藓如何努力生长,除了能让人脚滑摔跤,还有什么用吗?”
维叶知道这首诗并不是这个意思,但仍旧控制不住自己被萧安歌往他的思路上带。
维叶觉得,做公主的玩伴,他不配;做公主的知己,他不配;与公主形影不离,他不配!他只要做好公主身边的一条狗,事事以公主为尊,为公主鞍前马后,做一切能让公主开心的事,只要公主过的平安顺遂,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公主如太阳一样,天生受万花追捧。而他,只是小小的,卑微的苔藓,注定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
维叶伤好之后,再也没有陪着北庆朝雨去太学上课。
北庆朝雨左边坐着周子墨,右边坐着萧安歌,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妥。等她感觉身边好像少个人的时候,贺凛也被父亲送来了太学。
大多数小公子们对萧安歌面上还算过得去,对贺凛,则是赤裸裸的轻视嘲笑。
看着那个八岁男童,剑眉星目,倔强不屈,北庆朝雨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小说里反派大佬小时候的模样,她迫不及待的递出了橄榄枝,彻底忽视了维叶行事越来越有分寸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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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维叶萋萋:出自《诗经》的《国风·周南·葛覃》。原句为:葛之覃之,施于中谷,维叶萋萋。
②其叶蓁蓁:出自《诗经》的《国风·周南·桃夭》。原句为:逃之夭夭,其叶蓁蓁。
③过敏:古代没有过敏一词,古人的过敏反应通常都说出疹。杏仁过敏反应也不是腹痛晕厥(腹痛晕厥是萧安歌装的),我图方便这么写了,请大家不要深究。
④《苔》,作者:清·袁枚。译文:春天和煦的阳光照不到的背阴处,生命照常在萌动,苔藓仍旧长出绿意来。苔花虽如米粒般微小,依然像那高贵的牡丹一样热烈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