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感到非常没有面子,蹭地站起来,瞪了梁退一眼,“我倒是想尝!”说罢甩上门出去了。
“小兔崽子,都敢给我甩脸子了。”梁退作势要出门教训初一,十七及时拦下她。
“我就是想着他身体不好,太惯着他了。”
“是是是,师傅考虑的周到,师兄一时情急,气坏了身体,心疼的还是师傅。”
“我心疼他?”梁退灌了一口茶水,“心疼他还不如心疼只八哥。”
十七不接她的话茬,问道:“之前师傅说云蔚的父亲和您有旧,是什么交情?”
提及此事,梁退正色不少,脸上满是凝重,“他救过我一命。”
那时的梁退不过十七八,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偏偏那时云州大雨连绵,她淋了雨,伤口化脓高烧不止,晕倒在一处山庄别苑,正巧被在此地避暑的杨澹所救。
因为在山庄小住,身边没有随行大夫,好在云伊略通医术,夫妻俩熬了一天一夜,才把梁退的命保下来。在她清醒之后,杨澹没问她的身份来历,也不介意救她是否会给杨家惹麻烦,反而让她安心养伤。
在山庄里住着,梁退每日除了吃睡,就是去逗当时只有两岁的云若。
云若彼时不爱说话,小小年纪却十分老成,不喜欢摘花扑蝴蝶,反而喜欢九连环七巧板这些玩具,梁退看不过眼,认为不爱跑跳的孩子,长大身体不好,便天天带着她跳房子、踢毽子、放纸鸢。
大约是有了她这段时间的教导,云若一改之前的沉稳性格,变得爱说爱笑起来。
半月一过,梁退伤势渐好,她和杨家夫妇辞行,问他们想要什么报偿,杨澹笑笑说,他什么都不想要,相识一场,是他们之间的缘分,而缘起与缘灭,非此时此人可窥。
她当时也不坚持,急着赶回门里复命,便想着若日后杨家有事,自己再来报恩也不迟。
后来便是八年后,杨家遭难,她得知消息时,杨家夫妇早已离世,据说两个孩子也淹死在了水里。
当时四绝门远不如今日名气大,段沉舟发觉她在查杨家的事,告诫她最好不要插手,免得引火烧身,连累门里。
若她一个人能解决此事,自然便一查到底,可她终究是要利用门里的资源,门主又拘着,于是她也作了罢,想着这救命之恩,大约只有到了九泉之下才能偿还得了。
直至,得知十七身世,梁退才明白杨澹说的非此时此人可窥,究竟是什么意思。
若是她当时执意要报恩,命运瓜葛一断,恐怕她也不会在雨里救了十七,又做了十七的师傅,十七也不会接到任务,去劫了自己的亲弟弟。
世上的每个人都好似被看不分明的丝线拉扯着,时机一到就聚在了一起。
十年前,她升任堂主,去京城整顿四绝门的消息网。
到京城的那天,是四月十七,正好在下雨,晚上她在醉汀兰喝了几杯酒,随后撑着伞回分部,十七被生堂的人扔在了雨里,她紧闭着双眼,四肢蜷缩,浑身滚烫。
手下人说是在枕香馆后门捡到了十七,当时她就昏迷着,给她喂了忘忧散之后,又发起烧来,怕是活不了了。
她想起了八年前的自己,便动了恻隐之心,把十七抱回她的房里,让初一为她治病。
忘忧散一下肚,姓氏名谁,父母亲人忘得一干二净,十七醒来之后,便不再是杨云若,成了四绝门不起眼的一个小弟子。
那时初一只有十六岁,但性子格外阴郁,梁退便想着收下十七做二徒弟,让初一多个说话的人,可没成想,两个人全是属闷葫芦的,八棒子抡不出一个屁来。
往事纷纷浮现,梁退摇摇头叹一声,“我就没有收徒弟的命。”
而十七豁然开朗,之前还怀疑是师傅暗恋杨家主,没想到是她浅薄了。“难怪师傅要我照顾云蔚,原来是有救命之恩。”
说起云蔚,梁退抬头注视着十七,“他的身世,你应当已经听说了,他还有个姐姐,你可知道?”
“知道,说是和他失散了,现下也不知身在何处。”
“他姐姐云若,已经有了消息。”
“真的?还活着吗?”
“活着。”
十七不免得为云蔚高兴起来,他思念的姐姐尚在人世,而且还有了消息,“那她现在在何处?”
“就在云州。”梁退接着道:“就是你啊,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