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清洗乾净的毛笔掛回架子上,方祈拿了块丝帕抹一抹手,瞥了眼窗外微微暗下来的天色,转而望向椅上的青年。
语气中透着不易察觉的希冀。
「哦、好。麻烦你了。」李旭曦自然没所谓。从腰带中掏出在摊子买来的那根翡翠玉簪,递到方祈面前。
「这是?」
「送你的。刚刚在路边凑巧见到,想必和你十分般配。」
「……谢谢。」
净白的耳根驀然烧红了,方祈有点儿羞涩地接过青年的礼物,秀气的脸庞上露出几分喜悦,把玩着掌心中的簪子,似乎爱不释手,唇角浅浅地翘了起来。李旭曦瞧在眼里,一时心痒难耐,伸臂搂住那腰肢将人儿拉入怀内,低头吻住那双淡色的嘴唇。
两隻小拳头抵在结实的胸膛,起初还有些儿抗拒,却微不足道,大掌在背脊温和地抚摸,澄澈的眸子慢慢的宣染迷离之色,不堪羞怯般闭上了。四片唇瓣相贴,略为乾燥的触感在细细廝磨下渐地湿润。
李旭曦并不躁进,轻力按住了人儿的后颈,舌尖小小地舔拭着那幼嫩的皮肉,徐缓加深这个亲吻。臂弯里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手搭在他锁骨上,怯怯地回应他的吻,却彷彿小娃娃吃奶似的,只懂笨拙的吸吮,毫无章法。他有点想笑,思及人儿对情爱中的亲暱生疏的原因,笑意方到嘴边便又顿住。
好半晌才被放过,方祈脸颊驼红,枕着硬邦邦的肩膀气喘呼呼。修长的手指顺着柔滑的衣料来回轻拭,呵护的细啄落在发鬓、耳侧,抚平了乱跳的心弦。冷静过后,忆起自己居然大胆的给予回吻,便羞得无地自容,逃避地将头埋入青年的颈侧。
「吓着你了?」
李旭曦抱紧他,小心翼翼地赔歉。
「没有……」脖子边的脑袋动了动,声音闷闷的:「为什么……」后面二字却是说不出口。
啊,上次这人果然听不到他的话。
「方大人觉得呢?」李旭曦语带轻笑。
方祈沉默地靠在他身上,过了一会儿才低低道:「这破烂的身子你都碰过了……你…还感兴趣吗?」
「我想要的是你。」他话语中的痛楚让李旭曦心头堵住,面上却故作不正经的登徒子,戏謔地补上一句『虽然你的身子小弟也要』,换来胸膛嗔恼的一记搥打。
「那日,马车里,你说带我走……」方祈咬住下唇,「不骗我?」
「不骗你。」李旭曦亲亲他耳朵,柔情似水地问:「愿意跟着我么?」
这句话儼如在诱拐深闺处子私奔,并没获得即时的答覆。
他紧张地静静等待。
良久,肩窝处的小小头颅,轻如羽毛却又坚定无比地点了点。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心跡互通,情投意合,理当水乳交融。李旭曦倒挺想将方大人直接拐去床上,奈何这人儿实太青涩,接个吻都已如此害羞,上次一回手活儿还哭了,哪里经得住房事。他也不欲显得急色,安安份份地与方大人用过饭食,在门前偷了一记浅吻,便踩着春风打道回府。
躺在床舖上却辗转反侧,烦恼着该怎么把方祈带回现代?
嘖,真是头大。
「本君劝你放弃罢,小花妖不可能跟着你到异世的。」
「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剑锋般的眉毛剔起,白泽摩挲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沉思。
「现在开始修行,有慧根灵骨的话,六、七百年后大概应该可以吧……」
李旭曦额角青筋一跳,差点忍不住抄起正在火上煨着的酒壶,把这隻惹人厌的兽烫脱皮。他咬牙切齿,「我跟你说认真的。」
白泽贬贬眼帘,色无辜地道:「本君也是认真的,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对座的青年旋即洩气地耷拉下膀子。
「气馁甚么,眼下你与小花妖情意明了,留在此地相守白头,岂非圆满。」白泽举杯喝了口温酒。戏台里的花旦婉转柔嫩地唱着一曲胭脂醉,化了红妆的俏脸半掩云袖间,秋波暗送,逗得台下一群公子哥儿魂颠倒。他看向青年,疑道:「你来娼馆,小花妖不介意?」
「他哪知道。」李旭曦白他一眼,「而且我啥都没干。」
「哎哟,今晚阁楼生意火红,姑娘们都被叫去了。」黄衫男子咕咕噥噥地抱怨,一屁股在两人中间坐下,痞子似地支起一隻腿踩着凳板,边把自己的酒杯斟满边道:「难得结识了白兄弟,竟没有美人招呼,老子自罚三杯!」
李旭曦无奈,「甭张罗美人了,裴大哥,咱们清清静静喝回酒行不……」
晌午去了城中一间食店,与几名经常来镖局托镖的熟客应酬完,又不欲回到局里面对那些沉闷的文书,便转往集市遛个弯儿,孰料半途偶遇久违了的裴大哥。
多月不见,掌柜告诉他,这傢伙早前欠下的债已尽数还清,倒算信守承诺,庆幸似乎也无新添的钱债。见着他,裴茂相当的高兴,老样子邀他到逍遥阁找乐子。他最近心情烦闷,随口便应邀了。然而,夜里临出门前,被那位以查究是否仍有妖怪逃脱为名,借助他府中的仙君瞄到,听得他正要上娼馆,居然饶有兴味地跟来。
「无妨。在这里听戏吃酒,也是风雅。」白泽慢悠悠地晃着纸扇,端着酒杯贴于唇前,眺望着雅阁之下的燕瘦环肥、婀娜多姿,星眸含笑,「这逍遥阁的姑娘的确风姿绰约,与天上的仙子相比,毫不逊色。」
「怎么……白兄弟说得好像见过天上的仙子似的……」
李旭曦给酒呛了一下。
「在下只是看过话本里的描述而已。」白泽从容不迫。
「话本怎能当真,不过,我家的姑娘啊,姿色确实为朱雀城一绝。」裴茂自豪地说道,又撇了李旭曦一记眼刀,「就这小弟不识货。」
李旭曦无言。
夜凉如水,落月流白,不觉间已酒过三巡,阁中越发热闹。三人谈笑风生之际,数名带刀的官差闯进了堂厅,色肃杀,锐利的目光往堂内扫视个遍,随即疾步朝内室走去,正在迎客的龟公吓坏了,踉踉蹌蹌地追上前。
「几位大爷所为何事啊……里头是姑娘们的闺阁…大爷不可进去……」
「你们这里是否有一个娼妓叫紫烟的?」
「紫烟?啊,她有客人了……不若,不若小人给大爷另寻几个貌美的姑娘……」
「费话少说!快把她叫出来!」
龟公乍经官差斥喝,双脚抖擞,战战兢兢地鑽入内室。
「果然惹起官府怀疑了……」裴茂漠然丢出一句。
白泽搁下酒杯,挑眉道:「裴兄此话怎讲?」
「月初,一个小姑娘驀然来到阁里,年方二八,长得沉鱼落雁,粉面桃花。自称紫烟,老父受奸人所害,家财尽散,欠下庞大的钱债,便打算卖身还钱。」裴茂放下脚,一隻手肘搭在桌面,压低声音道:「但是……凡找过紫烟的恩客,都像被勾了魂儿一般,隔日便过来点名,每每流连床第之间,隔日也不愿离去。身形逐渐消瘦,宛如枯柴,好几个还在与她欢好时猝死。挺诡异的,想来衙门也收了消息,前来查访罢………」
李旭曦闻言,和白泽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