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写的字,一行一行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他甚至倒背如流。
「亲爱的钟弋:
你好,我是楚初。
今天十月同我讲,如果有什么话可以写信告诉你,我想了想,对于现在的我们,想要交流好像真的只能这样。
我拿起了笔,坐在桌边写烂了好几张废弃的纸,主要是因为我写作文是真的挺烂的……
你上次还嘲笑我,说我的作文只考了三分!
那竟然都已经这么烂了,下面我说的话有哪些不合逻辑,就多多海涵。不对,多多包容。
最近,云姨得空总会来看我。
我的探视单上满满一页都是云姨的名字。
看着单子,其实我还挺开心的。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云姨还是在乎我的。
我想与她亲近的心里夹杂着自卑与敏感,所以在面对云姨时,我们的相处带点陌生。
你看到这里的时候一定要问我一句:为什么会这样?
你问完,我才能接着跟你说:
是这样的,我跟你讲哦,没有拥有就不会失去。
我害怕失去,我已经……失去太多了。
我以为我的疏离会让云姨不会伤心,但好像最近我才发现,她已经再开始伤心了。
那伤心里夹杂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情感……
就像云姨在面对楚江畅的墓碑时,出现在脸上的情。
我不知道我该要怎么做,她才会开心起来。
我思来想去,身边靠谱的朋友好像只有你,所以我想拜托你帮我一件事?
我希望你是能答应的,主要我也不知道还有谁能帮我……
能不能帮我把我父亲留给我的那栋小院卖了?
就是降碑林里你睡过的小院。
我前天听护士说,云姨承担了我所有住院的医药费。
我不想她这么辛苦的,其实她的手里也没几个钱,为了治疗我,我真的觉得并不值得。
那栋小院的房产证就在沙发的坐垫底下。
卖了钱就帮我把钱给云姨吧,这样她也能轻松很多。
说完了这件事,还想告诉你,商越和林港也来看我了。
他们两个人还是那么的聒噪,抱着我一顿哭,像是怀疑人生一样,不是很理解我怎么就生病了——
但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你说,是吧。
我的生活好像因为他们的到来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啊,忽然想起,我还没有向你介绍十月,她是我在静安院里认识的一位朋友。
她与我一样都不太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她总是想与她亲近,虽然有时候我们的对话驴头不对马嘴……
她最近,因为病情加重被护士单独关了起来。
钟弋。
我是不是有可能……大概……或许,也好不起来了。
我还想……问问你。
你留给我的纸条上面说,会在门外等我……
可是,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你怎么还不来?
是因为我喂你吃药,生气了吗?
那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对不起钟弋,请你原谅我,那时候的我并不清醒,脑子杂乱,升起的念头一个比一个反社会。
我最近有好好吃药,然后我在写这些字时,是清醒的状态。
我有在慢慢变好,有空就过来看看我好吗?
如果真的没有时间也没有关系的,好好学习,我们说好要一起考大学的!
我们,一起努力!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生气,还有别的,那我也提前向你道歉。
啊!
这样想,我以前的罪行好像多的数不清……我好像没什么脸能让你不要生我的气。
算了。爱原谅就原谅,不原谅拉倒!
反正,我本就是坏种!
前面说的没时间也没有关系是假的!!!
你,爱来不来!
今天是20年3月7日,雨夹雪,我的心情与天气一样,不甚美丽!」
信中还会发发脾气的人,好似被他消磨的都会说,寒潮不散了。
钟弋始终不敢想,他的笨笨为了写信看了有多少的作文精选——
终不见夏……这四个字再次出现在钟弋的脑海里,他的心情也因为这四个字变得越发的不爽。
办公室里传出一声巨大的声响,门外还没走的钟权停止了与西班牙员工的交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对一旁的条哥道:“脾气见长了?”
条哥听着那不间断的声响,证据都摆在面前了:“可不。”
已经与钟弋冷战有一年多了,想到此,钟权埋怨道:“为了个女生要死不活的!”
条哥听着这话,心知肚明的笑道:“你这个当爹的,活像个封建时期的大家长,找个时机差不多得了。”
钟权气不顺,倔道:“我不。哪有老子给儿子道歉的。”
条哥想到年少时期钟权的光荣事迹,说:“你干过的事可不比三伏少。可人三伏也没像你那么的造孽。”
越活越回去的钟权,说不过耍起了赖:“我不跟你说!赶飞机,走了!”
钟权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回头交代道:“给老泉捎话,别被小姑娘带到沟里去了。”他伸着手戳着自己的双眼又指向条哥的方向:“我的双眼可都看着呢,宠她也要有个度。”
条哥在原地笑着摇了摇头,“走你的吧。”
又过了一会儿,房内砸东西的声音停止,条哥这才打开房门,对着站在一地玻璃渣中间的人道:“现在回国,还能赶上去京郊。”
钟弋心中的怒火已经消失,此刻只剩无穷的烦,“没打算去。”
他就像他说的那样,回国后直接去了公司。
条哥搞不懂钟弋到底在想些什么。
明明钟权人在法国,障碍都不在了,都不想想去看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明明可以回信,愣是一年半载都不带写上几句话……
有时,条哥差点以为,钟弋对小姑娘的喜欢好像过期了。
但,看着从前闻不得烟味的人,如今倒是成了罪魁祸首,把车里搞得像仙境……
这喜欢好像又没有消失?
时间好像让有人在变好,有人在变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