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卫还在犹豫不决,连自己的手脚该往哪放都不知道,肚子却已经不争气地发出响亮的咕嚕咕嚕声。他顿时慌了手脚,心想这样一定会被旁边的年轻人──管家?──给耻笑的。
「啊、这、这个……」
然而,迥异于郭卫的手足无措,夕却完全没笑,只是恭谨地行一个礼:「主人请原谅,夕应该早些备好晚餐的,不该让主人饿着肚子等。」
「呃,没,没有……」
这下子郭卫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所谓的吃饭,通常是自己一个人啃麵包、买自助餐,或者约人吃饭,就连去餐厅,也没有服务生会杵在他旁边伺候,这种场景对他而言,只有在电视剧里面才看得到,现在身歷其境,他很怀疑自己怎么吃得下去。
「呃,那个……」
「是,主人,请问有何吩咐?」
郭卫好不容易才想到一个点子,一个可能可以摆脱这种窘境的点子:「……你不跟我一起吃吗?」
「夕是管家,不能跟主人一起用餐。」
「可是……」
眼看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计策都失效,郭卫只得投降,招出实话:「可是你站在旁边,我很不习惯。可以让我自己吃吗?」
夕停顿了大约半秒鐘,好像在衡量这个问题的妥适性,接着再度优雅地一鞠躬:「谨遵主人吩咐。主人饭后要沐浴吗?」
「呃?!」郭卫才以为自己摆脱了夕的纠缠,没想到后面还有,吓得整张脸都红了:「不、不不,先不要。刚吃饱饭就洗澡对消化不好。」
「明白了,那么夕稍后再替主人备热水。主人请用餐,请准许夕暂时告退。」
虽然用词还是拗口到一个极致,但郭卫起码听得懂夕的语意,这一点让他简直如释重负,忙不迭地点头说「好、好」,等到夕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外以后,才大着胆子拿起桌上的碗筷。
以结论而言,郭卫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排骨饭。外皮金黄而香脆,已经去了骨的肉不仅多汁,调味也恰到好处,不会太咸,也不至于油腻;郭卫平常不太喜欢菠菜,然而夕煮的菠菜没有土味跟涩味,非常容易入口。玉米显然不是罐头或冷冻的现成玉米粒,没有化学药剂般的黄,马铃薯泥既香又软,更令郭卫讶异的是,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胡萝卜也可以是甜的。牛肉清汤只有看起来是清汤,喝第一口就喝得出肉浓郁的味道,郭卫一口就喝了三分之一碗。
他把桌上所有的饭菜全扫得一乾二净,往椅背上一靠,叹了一口气。
「太厉害了……他看起来明明还只是高中生而已……」
夕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郭卫再度反芻自己的记忆,非常确定下午白爷爷带他看整栋屋子的时候,完全没有第三个人在。
而且白爷爷一离开,郭卫就把门给锁上,之后直到他下楼看到夕为止,都没听到楼下有声响。至于他睡着了以至于完全听不见这个可能性,郭卫选择性地忽略。
如果我把门锁了,那夕到底怎么进来的?
郭卫越想越是困惑,乾脆站起来,走到门那边去检查,但门确实锁得好好的。
「……我白痴啊,他都能进来了,当然也可以重新把门锁上啊。」
「主人您用完餐了?请问怎么了吗?」
「哇!」
夕的声音把郭卫吓得差点跳起来。转头一看,他的「管家」抱着一个很大的篮子站在楼梯的最底端,显然是刚刚才从二楼下来。黑发底下的大眼睛正用恭谨当中带着一点疑问的色望着郭卫:「主人您饭后要出门吗?」
「不、不是,我只是在检查门锁。」
「请主人不用费心,在您就寝前,夕会把门窗全部检查过一次。」
「喔……」
郭卫有种手脚不知该往哪放的感觉,訕訕地不知道该找什么话说,视线偶然落在夕手上那个大篮子上头,猛地发现那里面装的东西似乎很眼熟──t恤、汗衫、牛仔裤,还染着土灰跟暗红色──他反射性地大叫出声:「我的衣服!」
夕似乎觉得他的惊讶很怪:「是的,主人。夕已经为您将您的衣服分类整理好掛进衣橱,但是您的脏衣服有点多,因此需要……」
「不是、不是!」
郭卫完全慌了手脚,他完全没想到夕竟然会进他房间。
「你,你进了我房间?开我的箱子?背包?」
「是的,主人。夕已经替您将行李都打开整理好……」
「不行!」郭卫的声音响亮到令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你不可以进我的房间!不准动我的东西!」
「主人?」
从第一眼见到夕就开始累积的诡异感,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烦躁感在这个瞬间全部爆发,郭卫从夕手中一把抢过洗衣篮,扔在一旁,右手指着门大吼:
「我不管你是谁,现在就给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