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崔凝能下床之后的某一个冬日早晨,崔家兄弟带着风尘仆仆的两名老者踏入杜府。01bz.cc
看到大哥也一起来的崔凝有些惊讶,但见大哥脸上并无愠色,所以只和二哥交换了一个眼便心照不宣。
他们与杜聿、杜钦两兄弟在厅中谈了许久,席间杜钦曾停下倒抽几口气,但却也僵硬地点了头。
之后,杜钦亲自去请来李氏入厅。
“现在你知道要孝敬娘亲了?”李氏一见多日不理会自己的宝贝儿子终于低声下气,立刻就恢复了本色:“同你那狼心狗肺的兄嫂一块欺负阿娘,知道要悔了!”
但杜钦色复杂,只是看着李氏轻声说了一句:“阿娘,走吧。”
李氏一进门,看见厅内这般阵仗有些摸不摸不着头绪,拉了拉儿子的衣袖,低声问:“这都是什么人?”
杜钦的嗓音闷闷的,回道:“阿娘,嫂子身后那两位是亲家兄长,崔少卿与崔承奉。至于大哥那儿的……是宣州锡城的杜氏族老与家祠房长。”
“杜氏族老……?”那李氏眼一亮,“正好!我就状告家祠,杜聿与崔氏对我这婆母不敬!要鸣祠处置!”
“娘,您……”杜钦的眼犹豫,“您先冷静点。”
李氏哪里冷静得下?快步走到厅中,对着族老准备就是一顿怒诉,却让族老一句话给堵回去了。
“李氏,我宣州锡城杜氏宗亲,从不允许外室扶正。你不能状告杜聿与崔氏,大燕律法中,子孙仅对明媒正娶的正妻有赡养孝敬之责,对父辈外室则无。”
“……外室?外室同我有什么关系?”李氏瞪大了眼,“我可是杜辉明媒正娶的继室!是他的继母!”
“杜辉是何时对你明媒正娶的?那时杜辉原配何在?”杜家族老缓缓问道。
“陈氏死后两个月娶的我!景顺十八年四月!”
“……那么,你的儿子杜钦生于景顺十八年七月,入门到生子仅叁个月,可是杜辉的种?若真是杜辉的种,你怀孩子的时候无名无份,不是外室是什么?”
族老说完,取出当时崔凝说要去大安寺祈福而让李氏亲笔写下的杜钦八字,问道:“你儿杜钦这八字可是你亲笔所写?生于景顺十八年七月初叁。”
李氏瞪大双眼,说不出话。
房长在旁,接着补充:“且说,按规矩,你若真是继室,与杜辉成亲之后需到宗祠记入婚娶,但二十年来杜辉不曾来祠记过你母子名姓。族谱之中,杜辉仅录陈氏一妻,杜聿一子,且录有杜辉与陈瑜的生卒之年,可你李氏与儿子杜钦不曾出现在族谱之中。”
李氏回想起当时崔凝哄自己写下的儿子的生辰八字,怒不可遏地瞪着崔凝:“毒妇!你在那时就算计我!?”
崔奕权一听这妇人对自己妹妹这般说话,色不悦,正要开口就让身边的大哥给拦下。『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
“李氏。”崔奕枢道:“你该庆幸此事在令郎尚未考过解试时就发现,还来得及补救。否则若是考取举人,名字与出身要录入官府,是个外室之子并不好看。”
“此刻还来得及,先将他记在陈氏名下,不失体面。”
“怎么就是外室之子了!”李氏几乎疯狂:“凭什么我怀胎十月生的儿子要记在陈氏名下!”
“阿娘,若要将你重新录入族谱,并且让我记回你名下,还有另一个做法。”杜钦按住情绪激动的母亲,“大哥愿以杜家长子身份补录你为阿爹妾室,重新将我们母子二人录入族谱。”
“我可不是妾室!”李氏大声怒吼。
“那要如何解释大哥娘亲还在世时你肚子里就有了我!”杜钦高声大喝,“我杜钦就是你无媒苟合的证据!”
李氏听到杜钦这般说,气焰顿消,眼里透露出伧惶无助:“可我后来真嫁给他了……真嫁给他了啊!我不是外室……我是正经妇人……!”
“李氏,”那族老缓缓开口道:“你是如何待的杜聿,宣州锡城外人人都知道。你此刻该感谢杜聿既往不咎,愿重新将你录入族谱。”
李氏以一种相当诡异的眼看向杜聿。他施舍她?陈氏的儿子,凭什么施舍她!她本就是杜辉之妻!
而杜聿色平静无波,语气没有抑扬顿挫地道:“您的名分也不会一直都是妾室,待您百年之后,我会同宗祠具书,言明您抚育幼弟,补录为亡父扶正的继室正妻。”
“……等到我死了以后,才要把名份还给我?!”李氏觉得天底下没比这更像土匪干的事了。
“是。”杜聿说道,“在您还活着的时候,就只会是我杜家的妾室,杜钦会侍奉您终老。但您不是我娘亲,也不是阿凝的婆母。”
“按我大燕律例,子孙对父辈妾室无奉养之责。可杜聿少时曾受你庇护一二,愿以宣州城内布铺一间作你养老之依,由杜钦代管,已让杜钦签契收下。”崔奕枢语气冷淡:“李氏,杜聿已尽律外之责,若你想状告杜聿,于法于理都站不住脚。”
崔奕权在旁嘲讽笑道:“你也大可继续闹,最好闹到官府去。族老房长手上皆有证据,只要杜聿不肯,你连妾室都不是,也不必把铺子予你养老,更省事。”
李氏闻言,看了看远道而来的两位家乡耆老,再看了看崔凝与护在她身前的两个兄长。
最后,她看了杜聿与杜钦二人,色逐渐变得萎靡而颓败。
“那么,若无异议,我们二人这就先告辞了。”族老与房长站立。
“杜聿,恭贺你新婚,我们回去就会将崔凝录为你杜聿之妻。明年春闱,亦盼着你能替我杜氏争光。”族老摸了摸雪白长须,望向杜聿。
“杜聿谢过族老房长,科考定会全力以赴。”杜聿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