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忍再看华灯浮白水,迅速转过身想仰头望向天上月,将眼中的泪水眨回去。
但就在那一刻,她出现了幻觉。
在不远处只有微弱光线映照的另一棵榕树之下,她看见易承渊的眼睛。
他们二人四目相对,而她睁着眼,眼中本就蓄着的泪水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
“渊哥哥……”她颤着嘴唇,像是害怕把幻觉吓跑一般轻声唤道。
那人同样动也不动,可在视线相交的那瞬间,他眼中的温柔让她确信了那人就是易承渊。
“……渊哥哥!”她拔腿往那身影跑去。
那令她魂牵梦萦,相思即断肠,却怎么也割舍不下,遗忘不了的身影。
“渊哥哥!渊哥哥!”她唤着他名字,娇小的身影艰难地在人群里穿梭,就为了离那身影再近一点。
“……夫人!”阿叶赶忙追上,将她拉住,“夫人,您怎么了?”
“我要过去!”崔凝连忙拒绝阿叶的制止。
可崔凝不过转头看了阿叶一眼,就那一眼,当她再回头时已不见他。
她发疯似的冲到树下,看着已无人迹的角落,茫然环顾四周,流泪不断喃道:“易承渊……易承渊……易承渊……!”
放完灯连忙赶来的阿月见状吓了一跳,与阿叶二人一同低声安抚崔凝。
而不远处的石碑后头,在阴影之下一名白净的男子不可思议地低声怪叫。
“你如今整张脸上都是胡子,就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头了,还离得那么远,她这也认得出来?”
化名为周源的易承渊背靠石头,单膝曲起坐在地上,紧握着剑的手就抵在膝盖前,是他在压抑颤抖。
“……阿乐,你先回去。”
阿乐对他像是被抽干力气的这副模样感到陌生,但也知道崔凝曾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所以识趣地乖乖离开。
只剩下他一人之后,他低下头,把唯一能辨识的那双眼睛也藏在黑暗里。
而她方才唤他名字时那心碎的哽咽声一直萦绕在他耳边,久久不能散。
他使劲握着剑的手青筋已露,却止不住颤抖。
一滴泪落在剑鞘上,映出月光。
“或许不是幻觉,易小将军是真回来看您了,所以夫人,您过得开心,他才能放心往该去的地方去。”阿月轻声安抚。
崔凝点头,心上虽然还是疼,却已经冷静下来了。
不久之后,崔凝挑了个人比较少的地方,亲自放出两盏小小的河灯。
她见河灯顺利漂在水面之后,似是不忍再看,三人很快就出发回县衙了。
那两盏河灯,在漂浮一段之后让男人的手双双拾起。
男人打开灯上纸笺,第一盏上求的是易氏一族的冥福,署名崔凝。
第二盏,上头只写了寥寥数字:
易承渊,大混蛋。
连署名都没有。
那男人见了,先是愣了一下。之后小心翼翼的把河灯重新放入水中,而第二盏的纸笺则是收到了自己怀里。
大把胡子之下,藏着微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