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朝色尽洒之时,段行云便携着段行风于定博城间左拐右弯,尔后终在一个时辰后二人来得靖霖街上,亦是定博城最外围,却也最是幽静之地处。
靖霖街并不似定博城间其馀街道般是为商街,此一街上全为宅区,且多数为上了长者之人,是以本就僻静之处,于眾人敬老之心下更是格外幽愜。
而亦是此时,一袭水青长袍之少年佇立于靖霖街口,方晓得那传闻间之茶艺大师韩怀天,原竟非同讹言所传般浪跡江湖,非穷尽四合八荒方可见得,那人始终落居于定博城内,离自个儿是这般的近,却从无人所知么……段行风不由笑了下,只道大隐隐于市,莫过于此了,是不?
前夜之事于他而言仍犹若镜花水月,直至此刻他犹不敢深信这一切境遇。那从来木訥寡言的段行云竟于昨日缠着他道了大半夜这两年的零碎生活,段家诸多之事,及他是如何在朋友相助下因缘际会地拜入韩怀天门下做弟子等……段行风只觉全数皆这般不似真实,这般如若华胥瑰梦,欲触即碎。
然待他让段行云携着推开一处院落之门,真见着那传闻间的茶艺大师韩怀天后,段行风又禁不住地想,是怎么便怎般吧,他珍惜便是,遂也决意放宽了心。
而领着段行风朝韩怀天介绍了下,并略微寒暄过后,段行云遂也不多打哑谜,直接便同韩怀天道明来意。而那年近天命之年,却犹然一身不凡气质,煞是浩然的长者先是微愣,而后即刻快意长啸,更连道了数句咱的徒儿便是好,办事便是办事,这般爽快!
然待得段行云当下将随身携带的新製茶叶冲泡之时,那人面上自打进门起便极为温和的笑意再是不存,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严谨。心諳此道,段行云手脚在韩怀天略显迫人的凝视下只是更为利索,这些年在拜入他门下过后的诸多歷练可非虚假,不消多时,那玄墨身影倾茶入盏,将他之成品递予韩怀天时,刚毅面上却仍那般冷肃淡凉。
接过热茶,韩怀天遂肇始打量起茶水的色泽同状态,尔后小啜一口,掠过脣齿,再以舌尖仔细品尝,末了他敛眸以指敲桌,似在思忖何事,而始终佇于一旁的段行风见着,亦同段行云般缄默不语,晓得成败皆在此而现,他们只需静候便是。
果不其然,片晌过后,韩怀天復次睁眸,淡道:「此茶唤何名?」
「劳舟厌长浪,疲旆倦行风。」
段行云淡道,然始终瞅着韩怀天的墨眸此刻却是掠过他,拋向他身后那青袍身影,曜眸清亮,道:「当年舍弟离家不归,彼时弟子终日掛心,这次製了此茶,只盼他早日返家。」
朝段行风勾脣淡笑,段行云也不顾不闻韩怀天面上色,再道:「此茶便唤『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