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季灿灿不能再给他的想象力任何继续发挥的余地了,有些好笑地打断:“你误会了,他是我哥哥。”
约瑟这才“噢”了一声,但也没什么失落的意思,而把纠结的重点放在了问题的后半句上。
“那琳娜呢,当时你也在场,你觉得她那句话有几个意思?我实在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女孩的想法……”
季灿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相当无奈地听着,时不时毫无意义地评论几句,他就又能乐此不疲地讲下去,直到收拾完毕,非常决绝地跟他说了再见,约瑟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去找了他的队友们。
她总会害怕耽误了哥哥的时间,但她不知道的是,不论是十几年前她看不见的琴房门外,还是现在剧院外的停车场,季清泽对于所有等待她的时间,都只会纵容。
他开车时不太爱说话,季灿灿也只是看着窗外,数着那些滴答滴答的声音,感受着繁忙间歇中难得的放空时光。
雨声实在是非常好的白噪音,不一会儿睡意就袭了上来,她本想就这么在车上打个盹,但迷迷糊糊间,想起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做。
“对了哥哥,我们的正式演奏在后天,你要来听听吗?”
似乎是怕季清泽为难,她还替他找好了推辞的理由:“如果有工作的话就不用了,反正之后也会有的……”
“好,我会去的。”
只是季清泽相当干脆地便答应了下来,显得她下一句话十分多余。
季灿灿于是“嗯”了一声,努力让自己身体中起伏的情绪平静下来,让它听起来像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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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演出的地点是马丁剧院外的一处露天舞台,而作为流行音乐圈一个举足轻重的奖项,排场自然也是毫不吝啬。整个场地足以容纳上万人,氛围也热闹得像是音乐节。
季灿灿正待在剧院二楼的休息室,进行着正式演奏前的最后热身,蓦地就回想起自己在过来的路上对哥哥说的话。
“今天的演奏结束之后……哥哥,你能在剧院二楼的休息室等我吗?就是上次你来接我的那个地方……我有一个礼物要给你。”
极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隐晦不明的情绪:“什么礼物?”
“现在不能说,说了就不叫惊喜了。”
她不由得攥紧了手,又不免有些紧张。
他还记得吗?
一个随口许下的约定,也许只是用来安慰闹脾气的妹妹。
如果不被再次提起,本该随着时间的洪流被永远尘封在记忆里,最后成为她梦境中的零光片羽。
而她如今拥有了兑现它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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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演奏安排在典礼中段,正好在最佳作曲的颁奖之前。
所有的细节部分都磨合讨论过无数次,几个总是存在争议的地方,约瑟和塞斯的观点最终也达成了一致。但说到底,这次的合作突破了太多暗默的规则和限制,对于之后业界会如何评价这一场演奏,谁心里都没有底。
只是已经没有人会在意。
镭射灯打在舞台底部缭缭升起的灰白色烟幕上,伴随着低沉如同脉搏一般的鼓点高速变幻着。
一片寂静之中先是传来清亮的琴声,又急促地变得高昂,在一段连续下行音过后,舒缓的吉他声切入进来,是约瑟那极具辨识度的低哑嗓音。
典礼会场于是变为一场尖叫与狂欢的盛宴,在这个盛夏的晴朗夜晚,连空气都带上了热度。
最后一场颁奖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半,维护秩序的安保十分训练有素,不到一个小时,观众基本已经离场,只留下部分清场和收尾的工作人员。
约瑟一行人先回了酒店,而周子睿也已经对接好了剩余的工作和手续,季灿灿也只需要和其他参演者一样回家休息即可。
只是今天晚上,她还有一件特别的事情要做。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礼服小裙子,深绀蓝色的丝绸材质,带了些精致但不至于刻意的纹饰。设计上是好看,但走起路来并不十分方便。
可她已经没有心思考虑是否要换一件更为轻便的衣服了。只因此刻,一种融合了无数不安、等待与盼望的情绪,伴随着几乎贯穿心脏的鼓动,已经盈满了她的身体。
而她最后来到的,是位于马丁剧院东侧,处在走廊尽头的一个有些偏僻的小礼堂。
季清泽那天来接她的时候,休息室周围都还拉着帘子,什么都看不见,所以他自然也就不知道,这间休息室其实刚好连着那座小礼堂的二楼,而只要拉开帘子,整个小礼堂的视野便一览无余,几乎就是包厢视角。
只是这间小礼堂也并不宽敞,加上建筑结构本身的问题,也没能跟着上次的剧院改建扩充一下容纳量,基本上只要是场稍具规模的演出就已经无法满足了。
但幸运的是,由于不定期还会对外出租的关系,里面那架钢琴的状态仍然保持得不错。
她坐在钢琴前,回过头,只能看到二楼那一丝隐隐约约的亮光,仿佛回到了参加附小考试的那一刻。
当时她的第一首乐曲是海顿C大调奏鸣曲,并以一首勃拉姆斯的间奏曲结束。
但今天,她的考试曲目只会有一首。
肖邦的C小调夜曲,4号第首。
从小到大所接受的系统性训练告诉她,赏析一部作品时,尽管难以完全抛开个人偏好,但结合当时的时代文化背景是基本要求。
而喜好本身就包含许多复杂的因素,情感上的共鸣、对卓越技巧的钦佩、又或者作品本身表现平平,但却是创作者试图超越个人局限性的一次艰难尝试,甚至只是因为去音乐厅的路上碰巧下起了大雪,让许多难以言说的巧合与机缘萌生了那一刻的心动。
所以她也清楚,一部作品能反映创作者灵魂的一角,却几乎无法反映听者的。
季清泽喜欢这首曲子,也可能只是因为那天天气很好。
又或者是什么特别的缘由,让他喜欢上了这首通篇充满了张力与戏剧性,却始终都是绝望的曲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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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奏毕,季灿灿回过头看向二楼,那隐约的光亮始终如一。
她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正如同等待期末考试揭榜的学生,但如果说这是一种出于不自信的紧张,那好像也不是的,在排除无数个选项后,她知道答案只有这个。
但是这并不是考试,而是一个礼物,所以答案不应该由她给,而是由那个收到礼物的人。
她转动把手,老式的木门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下一秒便是一阵清甜而干净的气息笼罩了她,带着几分她记忆中十分熟悉的局促与不安。
那个人的声音就这样沉稳地落在空气里,似乎压抑着一些她此刻也无法形容的情绪。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