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珵回杏园之后, 已是巳中。
他昨日离去之时,怕落人口实,给李青溦招去不必要的麻烦, 乃是假借殿前军指挥使刘庆之名出园。
回来后, 倒也未着急去上清楼见庆帝, 更过衣去了上清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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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荷荷。
朝会暂缓, 庆帝精尚好,叫了两府阁老,众位重臣皇子开家宴。
刘贵妃、张皇后、长公主等人具在列。
因是家宴,倒也未多拘束, 头六皇子七皇子和几个年岁尚小的亲王家眷, 叫内侍雕了木鸭放在池塘里头射。
楼内明间殿前, 左右吹笛各六人, 拍板一人,均红棉双髻, 围腰束带, 唱华灯侍宴。
庆帝倚御座听戏,底下坐着的群臣具色各异。
仪鸾殿走水之事,有太子殿下同殿前军指挥使刘庆查勘此事,又无人伤亡,众人自未放在心上, 众人放在心上的是。
昨日太子殿下与一娘子密会,那娘子着皇后娘娘赐衣。东宫主位多年空悬,今日一大早众人便都议过此事, 料想今日家宴十有八九, 便是圣人要亲下口谕选东宫太子妃。
只是这样的场合不见太子殿下, 似还是在忙的事情, 不由叫人感叹:太子殿下当真是沉得下心来。
众人正想着这些,外头内侍高呼:“太子殿下到。”
便见陆珵着一身绛罗红袍,曲领方心,头戴远游玉冠,腰系金玉带,他身着简礼华服,身姿挺拔,立如玉山,缓步而来。
靡音暂缓,众人面面相觑一番,视线齐齐看过来。
庆帝挥退乐工:“太子何事简礼服赴宴?”
他话音落,正了正头上朝天幞头,色一派悠然,乃是明知故问。
“近日乃是朝会,因儿臣之事叨扰圣人,惭愧至极。”他曳袖行礼,“儿臣心悦忠毅伯府李大人大女李氏为妻,请圣人谕令。”
庆帝知他来所为何事,前几日便同他说过同李氏女之事,庆帝如何能忘?当日他心系修葺大高玄殿、再塑金身之事,一时未答应,本想着是过了朝会再议。
未想到还能有这一出。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即便多年来父子二人感情淡淡的,庆帝心中也知晓,此般情况当是因缘巧合,并非陆珵存心。这是这般的情况少不得要遭人议论。他这儿子素来清冷自持,庆帝也愿看见他因这个着急上火,明知故问而已。
但陆珵脸上却仍是端方清冷,庆帝啧了一声。
一旁的刘贵妃听他说这些,便知晓先前所做所有乃是付诸东流,如何不暗地里将一口银牙咬碎。
“太子素来端方,这李氏女确有几分本事,竟能叫太子殿下乱了心。只是臣妾听闻这李氏女自幼失恃,与忠毅侯也并不亲厚……恐是命小福薄之人,与太子殿下并不相配。”
“此乃无谓之言,她是孤心悦之人,配不配只是孤说了算。”陆珵一字一句应。
他话音低沉悦耳,刘贵妃不妨抬眼对上他那双清透泠泠的瞳孔,她话音一滞……
只是她到底还是不愿陆珵好过,半晌眼珠微转,呵笑一声:“太子殿下说的有理,只是太子殿下姻亲之事,何其重要,事关国运,臣妾以为谨慎一些并无错处。”
众说纷纭中,有人道:“不若请真人先行推演一番,霄真人自然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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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园因是皇园,建立之初,集先帝之愿,建琴棋书画、茶丹经香八殿。云清道长素日跟随庆帝,便在杏园丹房‘炼丹’,未有多久便有人寻他去上清殿,乃是刘贵妃的人。
那内侍满脸堆笑,将手中一袋金珠递给云清道长:“今日请真人去上清殿,只是为太子殿下与李氏女八字婚配之事,这李氏女低贱,乃是命小福薄之人,不堪配太子。”
云清道长大义凛然:“此言差矣,李氏女同太子可堪相配,贫道只信霄真人,霄真人未发话,侍者便说这话,乃是大不敬。”
他假笑一声,强忍心痛将那一袋金珠递了回去。
这一袋黄金同他落在太子殿下手中的把柄想比,孰轻孰重,云清道长如何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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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上庆帝见他来了,很有几分敬重地赐座,又亲自将事同他说过一通。
“劳烦真人。”
此次乃是六十四卦推演。
云清道长多年为庆帝座上宾,虽说偶尔有讹惑之举,但确也有几分占卜推演的本事,只是他鲜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推演六十四卦,关键是其中还不乏通晓此术之人,甚至连庆帝本人也对此知晓一二。
结果是否能圆满……云清道长自己忍不住犯嘀咕。只是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他硬着头皮捋了捋胡须:“既如此,贫道便推演一番。”
说是推演,自然少不得太子殿下同李青溦的八字。此事也好办,张皇后当即便请人往南园请李栖筠。
李栖筠不敢怠慢,他也不傻如何不知晓问八字的含义,忍不住面露惶恐,抖若筛糠。
只是他多年未见李青溦,只依稀记着她的生辰约莫是二月,玉兰花初绽的日子,他想了半天,还是小周氏提醒过才颤颤巍巍地落下几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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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几步将手中小笺递给云清道长,云清道长请出霄真人金身,方推演开。
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叠阴阳爻,半晌卦象呈出,云清道长方歇了口气,不由喜上眉梢,“恭喜圣人、太子殿下。”他将手中卦上呈,“此卦象兑下,坤上,乃渐进之卦,地泽临,姻缘主天赐良缘,且李氏女命格运旺时盛,有齐家之象。大善!”
信王皱眉:“只是臣听闻太子殿下向来不信鬼,不知这般能否灵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