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说风就是雨,第二日便秘密带了李毓秀回了并州。
周氏即便在并州也谈不过庭杖的命运。
只是她两条腿都废了骨头却还是很硬,什么都问不出来,只是将她嘴堵了置于暗室,叫她眼睁睁地瞧着李毓秀挨了一夜的鞭子。
到底是扛不住,第二日便将所有都吐了出来。
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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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满城秋意,平西王府一片张灯结彩。
大婚将近,本来事多繁杂。
大事呢是由李青溦拿主意,但她做事妥帖齐整,吩咐丫鬟仆妇们的事自有章程。又有张皇后身边的人,和平西王府的人帮着操持。小事上叫了四司六局的承办。厨司、茶酒司、帐设司、台盘司,果子局、蜜饯局、菜蔬局、油烛局、香药局、排办局承办,府中大事小事千头万绪一丝不乱。
李青溦也不用如何奔忙,偶尔拿下主意。
这日用过晚膳,李青溦正做中衣,这几日无事干的时候,她都在赶工做这件中衣。
裁是裁好了,但他想用丝绣绣几个什么图案,不至于那样寒碜地给陆珵。
正做着呢,外头传来动静,说是郑氏寻她说话。李青溦应了一声,收整一番,刚出门,想了想,又进门取了几个花样子和几张纸。
她记得她郑氏长于女红,各种绣法都会一些;对花样子的颜色,形状也有心得。她想着讨教一番,去了她下榻的南阁子。
郑氏听了她的话,倒是惊讶了片刻。
以往李青溦哪里上心这些?但细细一想明白了,笑着打趣她:“你有此等心思想必是为了那太子殿下。当真是儿大不由娘咯~”
她一边打趣一边手把手地教她彩色丝线的配犯,针法如何交叉才能有深浅变化。李青溦学得认真,不知不觉天色已极其浓重。
以往小的时候,李青溦也有同郑氏几个舅母一起睡的时候。今日天色不早了索性也未回屋,同郑氏一起歇了。
二人盥洗过后,郑氏为她叫了炭笼替她炙干发,顺了心。
炕桌上一角书灯还亮着,她趿拉了睡鞋拿过那针黹筐打算在做会儿,郑氏突将她一扯。
“快快别做这些了,有个要紧的舅母想叫你瞧瞧。”
她一双眼睛全是笑意,将李青溦扯到榻上。然后秘秘地拿过一本册子翻开,笑道。
“这可是我们妯娌几个选出来的,画笔自然,色彩也鲜泽,难得呢姿态也很不错,你定然用得上。”
李青溦见她秘秘的,只当是什么,视线乍一触及那画册,她似是被烫到了一般脸一下子工红了。
郑氏少见她这般羞郝的样子,不由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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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便到成婚礼前一日。
宋家将所有备好的嫁妆箱笼送往东宫,送妆的太子妃族人由内务府设宴款待。
大婚当日。
平西王府窗槅门户,齐挂彩穗红穗、各种宫灯。廊沿内外,及两边游廊罩棚,将羊角、玻璃、戳纱、料丝诸灯挂满。2
早早的,宋家众人便都起来了,按品大妆着命妇服饰,去家中小祠堂上清香祷告。
待回来,徐氏叫醒李青溦,亲自为她梳发,几个女眷又围坐在一旁,将所有能想起之事,每一个细枝末节一一嘱咐李青溦。
她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李青溦本来是不紧张的,被带得也有几分了,轻笑着安慰他们:“只是成亲罢了,何必这般?宫中的嬷嬷们都说我礼仪无错呢,今日不会有错的。”
“也并非是因你今日入东宫打手打脚地犯了什么。”郑氏哽咽一声,“而是呢,两姓婚姻,居屋之大伦也,乃是人生数一数二的大事,舅母们希望今日无败兴之事,也希望许多年后你想起今日都是完美的一日,开心的一日。”
郑氏向来爱插科打诨,极少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样子。一旁的女人听了她的话眼眶都红了。
当年李青溦的母亲宋穗便是家中最小的。她们几个做她嫂子,年纪都比她大,对她多有疼爱。
后来宋穗故去,几人结结实实地伤心良久,都感觉心中缺了一块,李青溦来并州后,她们几个从好受一些。
她在并州待了,在她们心里,她早就同亲身女儿一般了。
女儿要出嫁,从未有一个母亲不伤感的。
李青溦的眼睛也有些酸了。
一旁,徐氏生怕自己也掉泪,忒了一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理所应当的好事。这般的日子不许再说这些,惹得众人掉泪。”
几个妯娌这才止住哭腔。
徐氏将李青溦一头乌发梳顺。数位女官亲自为她盘发,戴上缀珠翠云、大珠花、小珠花的九翬四凤花钗冠。又穿饰以龙凤的织金朱红翟服,另有玉革带、大带、玉佩弄了许久。
陆珵那边更繁琐一些。
一大早服衮冕九章,带文武百官与司礼官告庙、蘸戒,受盏,皇家规矩繁琐,一直叩首,受盏连许多武将都吃不消。难得太子殿下采奕奕,面色仍沉静清冷。将波澜不惊几个字写在了脸上,叫人佩服。
实则,陆珵之事面上沉静,心中只想今日早些过去,他已迫不及待地想见李青溦了。
直至日头偏西才收整完全,太子冕服乘金辂车出东宫,东宫官员卤部仪仗,宴乐仪卫,一路司兵金吾开道。
此等大事,几十年未有一见。即便有金吾开道,街头巷尾仍万人空巷,众人摩肩擦踵地翘首欲一赌太子太子妃风采。
陆珵的车驾停在宋家大门前,主婚张大人携大雁进门等着,到了前院,傧者高声道:“敢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