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奴仆送来两样点心,分别是白白的汤饼和黄黄的蛋羹。
刘彻下意识说:“我没要这个。”
春望方才去问掌柜的店里可有孩童可以吃的,掌柜的直言他给小公子准备的吃食片刻就好。春望便随吃食过来:“店家备的。”
刘彻微微颔首:“有心了。”
春望深知他主子喜欢术士,注意到有酒无菜就令掌柜的再置办几样小菜。
庖厨有现成的,随即送来六碟小菜。刘彻示意他对面的仙家尝尝。
刘据不着急,想看看着棍到底要做什么,由着他皇帝老子招呼棍吃吃喝喝。
棍瞧不上这些酒菜。可是想钓大鱼就急不得。棍佯装却之不恭受之有愧的模样推让一会才细嚼菜慢饮酒。从容不迫的样子又有点像世外高人。
刘据腹诽,装腔作势。
小孩指着汤饼,刘彻令儿子侧坐在他怀里,环抱着儿子,舀一点饼。小孩摇摇头,他喝汤,好尿尿啦。
“渴了啊?”刘彻舀半勺汤,轻轻吹几下慢慢送到他嘴边,不放心地说:“先抿一点试试烫不烫。”
掌柜的和跑堂的相视一眼,很意外带着儿子来酒肆的膏粱子弟竟是好父亲。
棍见状险些被酒呛着,他居然这么疼爱孩子。
汤水喝完,刘据没感到撑,指着蛋羹。刘彻舀三勺,小孩吃饱了。
棍看到小孩推开勺子,他恋恋不舍的放下酒杯问刘彻:“公子怎么不喝?”停顿一下,满脸羞愧,“这些酒菜反倒是便宜了我。”
刘彻微微摇头:“先生不嫌简陋就好。”
棍看向他,这就完了。
“那我就不叨扰了?”棍试探地问。
刘彻抬手:“先生且慢。”
棍眼珠微动,他就说吗,一句富贵就能叫此人眉开眼笑,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去。
“公子有何指教?”
刘彻几年前受过骗,且被骗的厉害,一度成了臣民茶余饭后的谈资。他想再试试一二:“先生想必也看出我儿过于乖巧。我想知道他生来如此,还是因为年幼?”
父子二人身侧有两个人身后有四人,这种情况棍还敢往前凑,除了因为他懂点皮毛,其次便是他擅察言观色,又能说会道。
刘彻身上的黑色长袍乍一看平平无,细看上面很多暗纹,腰间又有美玉,可见其家大业大。这样的人家绝不希望子嗣木讷乖巧。
棍又见刘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寻常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的还在怀里抱着,显然子嗣艰难。棍为何这般笃定,盖因当父亲的能亲自喂儿子,又希望他福禄寿齐全。如果已有顶门立户的长子,他不会有这么多奢望——幼子出类拔萃,多年以后势必兄弟阋墙。
棍方才又见小孩抓玉佩,可见不是个木讷的。至于是不是真乖,今日糊弄过去,以后谁还认识谁。
“公子多虑了。小公子不是乖巧而是懂事。小公子天生富贵,他日必是国之栋梁。”
刘彻微微睁大眼睛。
春望和小黄门不由得看向棍,棍眉头动一下,又被他蒙对了。
“公子,我虽无妻儿,但见过许多孩童。寻常人家的孩子乖巧也没有小公子这样乖的。公子可以看看小公子的眼睛,宛如繁星。只此一点就足矣把世间九成幼儿比下去。”
刘彻勾头看看儿子的眼睛,亮亮的。他又看看小黄门和春望,不如儿子看起来聪慧。
几眼就辨出据儿不是凡夫俗子,难怪此人敢说测字算命皆雕虫小技。刘彻心想,这个人无论如何得留下。
“听先生口音非长安人氏?”
棍微微皱眉,怎么还带查家世呢。
“先生不好说?”刘彻好,难道是仙家子弟。
棍暗暗劝自己,稳住,别慌,先看看他想做什么,要是为了以后验证他说的这些,大不了回去就搬家。
“我乃齐人。”
刘彻微微惊讶:“先生怎会到此?”
“修道之人受不了俗世拘束。”棍微微抬起下巴矜持道。
刘彻颔首,这就难怪了。
“先生方才说算命乃雕虫小技,敢问先生擅长什么?”
酒肆的客人店家闻言不由得看过来。
棍为难,说还是不说呢。
说不出个一二,迎来送往见多识广的掌柜的肯定认为他没有真才实学。日后跟客人一说,他还怎么在长安混吃骗喝。
刘彻知道仙家忌讳:“先生如果——”
“公子既然很想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棍决定,趁机捞一笔大的,“我只会召劾鬼。”
酒肆内突然变得很寂静。
刘彻惊得微微张嘴,刘据张大嘴巴,怪不得师姐不止一次说凡间最最磨炼人。血肉之躯竟然比修士还能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