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好!”刘彻呵斥。
小太子坐好,一手撑着小脸一手翻开绢帛:“父皇,上林苑那么多匠人,为何不叫他们做纸啊?每次画图都要绢帛,你这样多浪费啊。”
“说得好像纸说做就能做一样。”太皇太后薨逝后无人掣肘,刘彻雄心万丈,做出不少改革。王太后提醒他年轻,很多事考虑不周,多问问公卿。刘彻不想请教臣下,盖因当时丞相乃田蚡,他一看见他舅就烦,贪得无厌,甚至敢惦记少府用地。刘彻自己看书查资料。他在一卷竹简上看到纸的时候曾叫上林苑匠人试过,做出的纸可以当锉刀。
刘彻给他们一年时间,反而一次比一次糙,有几次甚至不如多年前的人做的,刘彻便放弃了——纸同他无缘。
刘彻:“朕叫你给浑邪王选宅基地,不是叫你来教朕节俭。”
小太子首先剔除写满城中荒宅的绢帛。
“看完了?”
小太子摇头:“匈奴王不可以住在城里。”
刘彻很是欣慰地摸摸他的小脑袋:“继续。”
小太子指着“茂陵图”。刘彻眉头微微上挑:“说说你的理由。”
“当世文豪司马相如家在茂陵,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张汤在茂陵。把浑邪王安置在此并不算折辱他。茂陵离长安几十里,他要有异心也不敢晚上出来。”
小太子在博望苑那些天听见过虎啸,也见过成群结队的野猪。白日人多凶兽不敢在路上停留,晚上可就不好说了。
刘彻满眼笑意:“据儿,要不要帮父皇处理奏章?”
“不要!”小太子果断拒绝。
饶是春望等人习惯了小太子直来直去,闻言也禁不住替他捏一把汗。
刘彻面露不豫之色,揪住他的耳朵,咬咬牙:“再说一遍!”
“我才八岁!”小太子拨开他的手,扭头瞪他:“还是个孩子。”
刘彻气笑了:“孩子知道如何安置浑邪王?”
“小孩子懂事不等于他要去做。”小太子把绢帛推到他眼皮子底下,“父皇,我敢打匈奴,你敢叫我去吗?”
刘彻差点脱口而出,你才几岁!
“据儿,父皇像你这般——”
“父皇,孩儿昨日才去看过皇祖母。”
刘彻把后半句咽回去,不动声色地问:“太后身体好吗?”
“祖母很好。还说父皇像孩儿这么大的事最爱逃课。不像孩儿去探望她还挑休沐日。换成父皇得今日来宣室,明日去椒房殿,后日去东宫。”小太子晃悠着手指算一下,“父皇,我一个月才缺三次课,你五天就办到啦。”
刘彻捏捏眉心:“你祖母闲的。”
“孩儿告退!”小太子起来抱一下他。
刘彻冷笑:“没用。”
“孩儿过几日送你一份礼物,你要说不喜欢,孩儿就帮您看奏章。”
刘彻扫一眼春望等人:“他们都听见了。”
小太子点头:“霜降那一日吧。如果孩儿忘了,父皇可以令人提醒孩儿。”
刘彻无奈地抬抬手,小太子步履轻快地走出宣室殿,显然心情极佳。刘彻禁不住问:“春望,据儿近日去过哪些地方?”
“好像博望苑。奴婢忘记听谁说的,天冷了象不爱出来。殿下担心它,一到休沐就去。”
刘彻:“这种秘兮兮的毛病也不知跟谁学的。”
小太子只是不想解释太多。
到太子宫,小太子问枇杷:“浑邪王是不是快到长安了?”
“已经到了啊。”枇杷怪,这么大的事殿下竟然不知道。
小太子吃惊:“到啦?”
枇杷点头:“婢女先前听巡逻的侍卫说,您去宣室之前冠军侯才出宫。”
“知道表兄去哪儿了吗?”
枇杷:“匈奴都在南边,冠军侯是从东边门出去的,想来回冠军侯府了。”
小太子沉吟片刻,令韩子仁速去冠军侯府。
翌日上午,小太子的课结束,他登上出宫的马车,直奔博望苑。博望苑小吏惊得大呼小叫:“殿下怎么来了?今日不用上课?”
“今日天好,叫驯象师把象撵到门外吃草。”
路边的草早已被秋风吹老。小吏不懂他这是怎么了。可小太子一向主意正,陛下又亲口说过,博望苑是太子的博望苑,所以小吏不敢不听。
小吏怕象吃不到鲜嫩的草要回去,他拿出绑着竹竿的镰刀,勾一些还没有枯黄的树叶。
午时前一刻,霍去病和赵破奴等人陪浑邪王以及他的几个部下经过博望苑,浑邪王不由得喊停他的坐骑,指着不远处的庞然大物:“冠军侯,敢问那是何物?”
霍去病顿时明白小太子的人昨日为何问他今日大约何时进宫。
原来是要给浑邪王一个jsg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