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肃璋冷笑一声,“宫婢的屋子也需浪费功夫去查?”
郁璟仪笑得比他更冷,“宫婢也是女子,也住在后宫,被人占了便宜也要讨个公道,怎么就不需查?”
二人一时僵持不下,行进的队伍也就此停了下来,步辇上的辛氏垂首敛了敛右臂织金的绛红广袖,“听璟仪的吧,往西边走。”
一行人遂转了个方向,第一个去往了最西边的鸟雀笼。
查无所获后继续前行,却是没走几步,就在幽长的中庭角落里发现了一枚精致的靛蓝香包。
香包做工精细,一看便是世家子弟才会佩戴的玩意儿,且看那香包掉落的位置,前方便是毗邻鸟雀笼的栖雀阁。
——郁肃璋皱了皱眉,缓缓直起了懒散倚靠的身体。
他连步辇都不乘了,仅只色不善地转着手上的玉扳指,一脸阴沉地越过辛氏,打头进入了栖雀阁。
待看清寝殿之外泽兰惊慌失措的身影时,郁肃璋瞳孔一缩,森冷眸子里强掩的杀意终于在这一刻藏无可藏地溢了出来。
*
灯火通明的正殿中央跪了一地的奴才丫头,偏殿的寝屋里却是暗香浮动暮暮蔼蔼,将熄未熄的烛火摇曳晃荡,轻纱幔幔,为一室冥冥的昏暗凭白增添了几分浓稠缱绻的暧|昧。
坐南向北的卧榻之中,季世子半身赤|裸,正背对着门口,沉沉宿在榻上,墨染的乌发泄在枕边,露出的脊梁红痕片片,形状长而细,一看就是被女子的指甲抓出来的。
再往里,半截藕似的雪白玉.臂亲密无间地搭在他腰脊的凹陷处,纤细的腕子上缀着几片被人大力吮|吸之后才会出现的绯红淤痕,那痕迹一路爬上肩头,最终隐没在一团浓密汗湿的鸦黑里。
卧榻之下,海|棠花蕊糜糜冶艳,花瓣零乱散开,地面水光盈盈,一片疏风骤雨过后的狼藉之态。
门外众人一时都愣住了。
“咳——”
郁璟仪抬手抵在唇边,重重咳了一声。
众人于是又回过来,非礼勿视一般地齐齐抬头望天,无需言明的默契在此时此刻达到了顶峰。
那私自潜入后宫的外男被找到了,但这外男不是某个可以被乱棍打死的登徒子,而是有整个镇北军为其撑腰的镇北世子季路元;
那私自潜入后宫的外男确实被找到了,但找到的地方却不是某个无名无姓的小宫女的睡房,而是当朝待嫁公主的寝殿;
且被找到之时,这二人并非肃然危坐,秉烛夜谈,而是衣衫不整,交颈而卧,酣梦然然,端的好一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亲密姿态。
“皇后娘娘。”
郁璟仪再次开口,难得纡尊降贵地主动上前关了门。
“此事非同寻常,要不咱们先去回禀父皇?”
辛氏一时未答,片刻之后才不冷不热地开了口,“也只能如此了,传本宫的命令,栖雀阁的宫人无旨不得外出,派人送两碗醒酒汤过来,再送一身镇北世子的衣物,咱们先回去。”
她言罢便走,身后的一群人也随之呼啦啦地跟了出去。
……
外间复又寂静,只余星月交辉,裹着一道阴恻恻的视线投在门板上。
榻上的季路元无声嗤笑,连头都懒得转,仅只小幅度地动了动手指,颇具技巧性地在郁棠腰间的软肉上捏了一把。
“唔……”
依旧沉浸在睡梦中的郁棠无意识地闷哼出声,她从小怕痒,腰间更是绝对碰不得的禁区,一碰就要哼哼。
只是这软糯的嘤|咛平日里听起来或许还没什么,然处在此情此景之下,便怎么听怎么带着一股饱餐之后称心满意的餍足意味。
偏生心机的季世子还尤嫌不够似的压了压嗓子,声音不大不小,愉悦又腻歪地哑声亲昵道:
“好了好了,别撒娇了,天色还早呢,你今日累坏了,再休息一会儿吧。”
言罢又移来自己的右臂,重重在其上啄了一口,故意弄出些亲吻的粘稠动静来。
窗外渐起夜风,吹得树影婆娑,其间兀起‘咔嚓’一声,似是有人忿忿不平,一脚踏断了地上的树枝。
又过了好一会儿,低沉的脚步声终于远去,门外彻底清静下来,泽兰扣扣小窗,“世子,郁肃璋已经走了。”
季路元‘嗯’了一声,形状姣好的薄唇微微勾起个小小的弧度,颇为适意地笑了笑。
他睁开眼来,轻轻拨了拨郁棠颊边散乱的鬓发,看着她面上酒醉的潮.红渐渐褪去,又情不自禁地弓着手指蹭了蹭她的脸。
“好好睡一觉吧。”
季路元放松心,呼出了尘埃落定后的一口长气。
“阿棠,这次真的可以带你走了。”
*
郁棠翌日醒来时,季路元已经不在了,永安帝与辛氏都不曾召见她,她便也稳静地候在殿里,尤自耐心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栗桃与泽兰一左一右伺候她沐浴,前者取了梳子替她通头发,后者则一脸愧疚地站在浴桶旁,认错似的小声道:
“公主,奴婢是不是不该将大殿下算计世子的事告诉您啊?”
一日前郁棠欲冒险送栗桃等人离宫,恰逢泽兰伤愈归殿,不仅带回了‘季路元病愈脱险’的好消息,还附设了一条商大统领意外探知的‘季世子已被江禄海下药’的突发闻讯。
这报信来得及时又不及时,毕竟郁棠得到消息时,季路元已经喝了赏宴之上那盏掺了药的酒水,人也晕晕乎乎地正被江禄海手下的人带着往后宫的方向来;
但好在那人还未到达任何妃嫔的殿宇,一切尚且还有转圜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