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衣袍浸了水,冻得像一块寒铁,冷得秦芝芝打了一个寒战。
秦母心里心疼,酸楚得很,将女儿护在身后,脸上挤出笑脸,“人这不是回来了吗,老爷你别发这么大的火。”
秦父冷哼一声。
他今日出来得急,连平日常用的拐杖也没来得及拿,如今只能黑着脸拂袖,“还蹲着做什么?自己站起来,走回府上去。”
秦芝芝心下衡量,还是选择垂着头细声细气地服软,“爹,我腿伤了。”
秦母本以为女儿只是泡了水,没成想还伤了腿,这还哪里受得住一顿打?
秦母得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身量极高的男子身上,虽然只是个秀才,但是有才识,相貌也生得不错,以后未必就不能有一番成就。
她没办法,向着徐子阳招手,温和道:“子阳,走近些。”
徐子阳方才已经打算离开,这件事情过后,这桩本就荒谬的亲事应会作罢,而这事毕竟算是秦家家丑,想来也不愿意让自己一个外人瞧见。
刚要举步,就听见秦母的声音。
徐子阳迟疑一瞬,向着秦母的方向走近两步。
他虽然不爱说话,但是行事温和,虽然不会时刻挺胸凹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却自有翠竹一般的青年才气。
徐子阳道:“秦夫人有何事?”
秦母活了这么多年,看人透彻,将徐子阳的迟疑看在眼里。
她知道读书人都有着自己的清高,芝芝这次逃婚,定然会让徐子阳脸上过不去,这门亲事也很难再像原来那般衬他心意了。
秦母不知道徐子阳本来是要退婚的,但她想着这门亲事还不错,徐子阳这孩子如今既然还没有中举,还落魄着,那么为了自己女儿,也只能让这孩子受些委屈了。
自家芝芝是个可心的人,在日后的相处中,总能让他满意,淡忘这件事情。
秦夫人压下心思,和蔼地笑了起来,“你看这婚礼虽然没成,但是好歹聘书上的成婚吉时已经过了,芝芝也算是你们徐家的媳妇了,今日你就将芝芝带回去,三日后若是芝芝伤好了,再带着芝芝回门。”
如此一来,总比先让芝芝回府,挨上一顿家法好得多。
这就是要徐子阳忽略逃婚这件插曲,应下这门婚事。
秦芝芝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强人所难的。
果然,从她的角度,能瞧见徐子阳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瞬,是要拒绝这个提议。
秦芝芝伸手,在徐子阳开口之前,扯了一下他的袖袍,抬头望着他,轻声道:“我爹会打我的。”
徐子阳侧脸,秦父果然脸色很黑。
秦父看见秦芝芝的动作,哑声喝道:“秦芝芝,你在做什么?”
当众扯男子的袖子,还知不知羞耻?
徐子阳正要说话,秦母急忙站起身,走到秦父身边,拍着他的后背,劝道:“你跟孩子生什么气,我知道你就是心疼芝芝,这人不是回来了吗,你还气什么?非要人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你才肯消气?才想起芝芝是我们女儿,我们应当疼她?”
徐子阳的话被堵在了口里,身旁又传来女子的声音,“我爹打人,很疼。”
原主做出逃婚这件事之前,一直都是循规蹈矩,还没有被打过,倒是看过兄长被打的样子,实打实的鞭子抽在背上,旁人光是看着,都觉得疼。
徐子阳半蹲下身,低声道:“你也知道,我们的婚事不过是一场交易。”
徐家家中清贫,徐母是为了从秦家许诺的百两银子,让徐子阳日后进京赶考的时候有盘缠,才应下的这门亲事。
徐子阳每日读书早出晚归,知道这门亲事的时候,已经是婚礼前夕,大感荒唐,才决定在迎亲时退婚。
火光映着他的眸子,褐色的眸子显得十分清澈,“明朝女子名节珍贵,你当真……”
原著的记忆里并没有和亲事相关的细节,这门交易是什么,秦芝芝也不清楚。
但是她并不在乎。
不用听完,秦芝芝都知道他要说些什么,点头将这番封建思想的话堵了回去,“我不在乎,你只当帮我一个忙,待我伤好,等双腿健全地躲过父亲的鞭打,我回去就是。”
*
徐子阳不知为什么,在秦芝芝的注视下点了头。
刚点了头,他就眉心皱起:徐子阳,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母心满意足地笑着,走之前嘱咐了好几句,最后扶着秦老爷子往回走。
徐秀才的品性在这一块是极好的,她不担心。
秦父的脸色也好了起来,走之前只是严肃地瞥了一眼秦芝芝,到底没说什么重话。
他本就是操心这门亲事,没听见秦芝芝压低声音与徐子阳说得那几句话,只当徐子阳忍下了逃婚这件事请,愿意让婚事照旧。
既然如此,一切还算是峰回路转。
待人都走了,秦芝芝以手撑地站起身,四处看了眼,也没瞧见能够用来支撑的棍子,只好忍着疼,道:“走吧。”
徐子阳走在前面,许是顾虑秦芝芝的伤,他的步履不算快。
但是约莫走了五百米,秦芝芝还是受不住,扶着一棵树,疼得喘了一会气,冷风大咧咧的往胸口灌,刮得她喉咙生疼,右手抵着唇咳了几声。
除了一开始的腿疼,脑袋也抽抽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