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一倾身,一字一顿:“那你知道,我们在受害人张明华的身上,提取到了第四个人的鞋纹吗?”
听他提到“第四个人”,陈志林浑身都震了一下,眼里茫然又不可置信。
鞋纹?
不可能,许幼仪并没有动手,当时……
想到了什么,陈志林身上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呼吸都开始发颤。
林载川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平静地说:“现在,你还坚持案发现场只有你们三个人的说辞吗?”
陈志林胸膛明显剧烈起伏着,他咬紧牙关,努力思考应对的措辞,可警察说的话让他太猝不及防了,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
第四个人?他们怎么会忽然查出第四个人?
慌乱之中,他想起那个男人叮嘱他的话:无论发生什么,咬死只有你们三个人,张明华是意外身亡。
陈志林稍微直起身子,咽了口唾沫,声音毫无底气道:“……我太不清楚,有可能、是在包厢里不小心碰上的。”
信宿略感新地支住了下巴。
一般的高中生被警察这么一吓唬,基本上就什么都交代了,再怎么说也是没踏上社会的小孩,对警察这个职业还是很敬畏的,看起来这个陈志林被“洗脑”的还挺成功。
“你不清楚?”林载川重复一遍,冷冷反问道:“你难道不是最清楚的那个人吗?”
“起初,你们只是听了那个人的话,想在洗手间给张明华一点小小的教训,虽然你或许不知道动手的理由,但那个人让你那么做,你就照做了,毕竟你们平时就很听他的话——但没想到竟然闹出了人命。”
说到“人命”两个字,陈志林的情明显变了一下。
“发现张明华断气的时候,你应该很害怕吧,毕竟你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杀人,动手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料到他竟然会死,你不想成为一个……杀人犯。”
林载川把“杀人犯”三个字咬的清而清晰,简直像一阵阴冷的风灌进耳朵,陈志林几乎浑身哆嗦着听完他的话,大脑里一片空白。
然而,那魔咒似的话音还没有结束——
“所以,你们是怎么做的?”
“那个人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让你们不要声张——把张明华的死伪装成意外事故,对吗?”
林载川轻声一字一句地问:“是谁,把张明华从卫生间放到了楼梯口?”
陈志林面色惨白,瞳孔放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简直要以为,这个警察在现场目睹了一切,旁观了所有细节。
这是只有他们几个人才知道的事……
这时,信宿突然笑了一声,拖着懒洋洋的长调说:“小朋友,你以为我们是怎么了解到案件经过的,有些事你不交代,不代表你的小伙伴也会乖乖听话。”
“你已经是个刑法意义上的成年人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首立功的机会,你不想要,难道你的朋友也不想要吗?”
陈志林大脑空白,下意识看向说话的警察,随即,一股前所未有的凉意沿着骨头爬了上来。
比起林支队长那种充满压迫感的目光,他竟然更害怕这个刑警的眼。
那个支队长说话的态度虽然强硬冷淡,但至少还把他当一个平等主体来对待。
但他旁边的那个人不一样。
他总是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看着他的眼就像看着某个——小猫小狗小动物,或者说,某个微不足道的、死不足惜的、低等生物的眼。
他温和微笑地望着他,眼里的冷漠却让人不寒而栗。
陈志林手脚发凉,脑子里混乱一片。
警察什么都知道了,有人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们,他杀了人、他犯罪了,他会被判刑。
不、不……人不是他杀的,不是他把张明华从楼梯踢下去的……
陈志林猛然抬起头,语无伦次地说:“不是我、是……是许幼仪,都是他指使我们的!”
林载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拿起手边的通讯设备:“郑副,准备正式逮捕许幼仪吧。”
由一句“许幼仪”开始,陈志林心理防线完全崩溃,在审讯室里一五一十交代了案发当天全部经过。
跟林载川的推测高度一致——最开始他们只是听了许幼仪的话,因为张明华在学校里跟刘静走的太过亲近,所以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以后离刘静远一点。
于是在张明华去洗手间的时候,他们也跟着一起走出了包间。
高中男生之间解决矛盾的方法往往简单粗暴,他们把张明华堵在角落里,对他进行拳打脚踢,这个过程许幼仪一直在看着,没有动手。
一开始,张明华还能反抗,可是终究三拳难敌四手,最后只能用手挡住身体脆弱的地方,躺在地上被动承受着这场暴力。
“行了。”许幼仪抱臂看了一会儿,终于喊了停,走到张明华的身边,低下头看他,“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教训你,下次,就不是这么客气了。”
事情本来应该在这里就结束,他们已经打算转身离开,可身后的张明华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许幼仪,你会有报应的。”
张明华倔强的、直直盯着许幼仪的眼:“你做的那些事,一件一件,都会有报应的。”
许幼仪的脸色猛然沉了下来。
他回身一把拎起张明华的衣领,将人拉向自己,手腕上青筋暴起,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狠狠地说,“报应?刘静从始至终选择的人都是我,你也只能看着她跟我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
说完他冷笑一声,将张明华重重往后一推——
张明华本来就站不稳,接连向后踉跄了几步,踩到了一滩水渍上,鞋底在湿滑地板上发出一声异声响,整个人在许幼仪讶异的情中不受控制向后倒去,后脑勺“碰!”的一声撞到了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