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载川微微叹了一口气。
信宿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他:“这件事,你要告诉邵慈吗。”
对邵慈来说,傅采的存在,是一生都难以和解的意难平、一道历久弥新的伤痛,也是这一生永远悬在夜空上再也无法触碰的月光。
难以想象他知道傅采是被人杀害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林载川轻轻一点头:“他有权利知道。等到查明真相之后再跟他联系吧。”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医院那边的刑警打电话过来,说孙明三醒了,林载川第一时间开车去医院,信宿向来不太喜欢那种满是消毒水味的场所,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看剧,等他回来。
信宿有点饿了,他的零食都放在楼下刑侦队办公室了,懒得出门去拿,不知道林载川这边还有没有“储备粮”。
他放下平板电脑,到沙发和茶几底下找了一圈,不出意外一无所获——上次买的薯片好像都吃完了。
信宿又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他记得里面还有几块买了没吃完的巧克力,林载川应该不会给他扔掉。
他伸手进去翻了翻,指尖碰到了什么东西——
一个红丝绒的小盒子,外表摸起来触感很柔软。
信宿不由怔了怔,慢慢把那盒子拿起来,盯着看了两秒。
这是……
信宿的心脏莫名跳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抬起眼看了一眼门口,像是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对银色戒指。
两款都是男戒,没有刻字,最简单干净的款式。
银质圆环泛着金属优美而冰冷的光泽。
“………”
信宿捧着那个盒子原地站了足足半分钟,才冷不丁地想:
他们确定关系也没有多久,这对男戒林载川是什么时候买下来的?
信宿对于眼下二人的恋爱关系已经非常知足——他尚且能够回应林载川给予的感情,不至于辜负。
如果未来不发生变故,他不介意跟林载川这样一直走下去,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生能与谁有一段“婚姻”,签下一张至死不渝的契约。
信宿向来灵便的脑海中罕见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情几乎有些茫然。
林载川是什么时候计划好买这一对戒指、又打算什么时候送给他?
……以林载川那种滴水不漏的性格,一定会把一切都准备妥当,等到他认为最“水到渠成”的那个时机。
信宿情复杂垂下眼,在戒指上轻轻抚摸了一下,然后把戒指盒放回了原处,推上了抽屉。
他也没有心思吃零食了,心不在焉地呆坐在椅子上,半晌低下头,把脸用力埋在手心里。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林载川回来,他才从那种迷离恍惚的状态里回过来,嘴巴动了动,干巴巴喊他一声,“……载川。”
“嗯。”林载川将风衣挂在衣架上,转身关上门,“孙明三承认了他故意杀人的经过——他给傅采那辆车换了处理过的汽油,那种汽油难以充分燃烧,长时间在密闭车厢里就会造成一氧化碳中毒,就算不致死,但足以导致一瞬间的眩晕恍惚,对一个正在开车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他的作案手段相当隐蔽,只要车祸导致车窗玻璃发生碎裂乃至爆炸,车内的气体恢复流通,一氧化碳无色无味,就算当代科技手段再发达也查不出什么。”
“当时案发之后,警察只是查了汽车的外部零件是否遭人故意损坏,没有人想到可能是汽油的问题——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凭空确实很难推断出这一点。”
“傅采车祸导致失血过多,还没有送到医院就已经死亡,医院恐怕没有再特意在他死后检查他身体血液中的血红蛋白含量,本来就只是轻微昏迷的量,等到尸体抢救无效宣布死亡,再送到法医那边进行尸检,就很难再查出来了。”
如果不是孙明三主动坦白了他的作案手段,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四年前傅采真正的死因。
邵慈说,对傅采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他再也不必接触那些肮脏至极的人和事,以后都自由了。
可对于受害者而言,死亡从来不是真正的解脱——让所有有罪之人都得到惩罚,枉死的亡魂才能得以瞑目。
四年前的司法机关没能做到“真相大白”,如今在邵慈的玉石俱焚下,浮岫市局做到了。
信宿听了他的这段话也没有太大反应,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在走,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载川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轻声问:“困了吗?”
信宿“啊”一声,慢半拍回过头来,若无其事道,“嗯、有一点。”
信宿现在脑子里都是那两枚戒指。
“求婚”。
这对信宿来说一直是一个非常虚无缥缈的词。
但看到戒指的时候,信宿恍然发现林载川是想这样做的,他说不定已经在谋划这件事了——就像在初见以后,谋划着让信宿对他动心一样。
信宿从来没有想过,会跟谁建立一段“事实婚姻”。
那种沉甸甸的束缚感简直让他想想就觉得喘不过气。
……可如果对方是林载川,他被扼住喉咙也并不想拒绝。
信宿的城府向来深的能藏住一个大海沟,现在却被两枚轻伶伶的戒指吊了起来,那张画皮似的脸上快要藏不住情绪了。
他走到林载川身边,欲盖弥彰似的小声说,“我好困,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