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一个字都没说呢!
“我们还没有走到那一步,”林载川垂眼凝视着他,低声道,“我不会让你去冒险。”
经过这几次的交手,本杰明对他的怀疑已经打消了许多,柯泰死了,他手里无人可用,只能对自己委以重任。
他可以继续潜伏在本杰明的身边,等到谢枫在组织里露面的那一天,然后想办法悄无声息除掉他。
——没有必要让信宿用女巫的身份身陷敌营来冒险。
信宿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撑着身体仰起脸看他,这个角度看上去,那一双上挑狭长的乌黑凤眼格外摄人心魄,他试图说服林载川,“但是那样一来,我们的处境就太被动了,后面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也不能确保我们的行动一定是一帆风顺的。而且,如果谢枫一年半载都不出面,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耗上这么久吗?”
现在无非就是在“稳妥”与“冒进”之间选择一条路,信宿的想法明显是后者。
想起车里那些人说的话,林载川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安静片刻,他低声道:“这件事我不会同意的。”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信宿冒险。
万一本杰明铁了心要女巫的命,且不说卧底身份暴露,他们都不能保证从那个地方全须全尾地出来。
信宿心里叹了口气,如果换做其他的事,林载川或许不会这样态度坚决,简直不给他一丝商量的余地。
信宿当然清楚林载川的想法——就算本杰明愿意把他活着带回去当“俘虏”,他们两个人在高耸入云的雪山上孤立无援,面对着四十多个如狼似虎的敌人,情势变化莫测,确实有很大的风险。
信宿向来是赌徒,他是从来不忌惮推出手里全部筹码的,尤其赌注是他自己,他就更不在意了。
……但是有人在意。
信宿尝试努力了一下,看到此路不通,也没有多坚持,垂下眼道:“那就算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抱住身边的林载川,像是有些累,眉眼间泛起疲倦,将身体轻靠在他的身上。
一股熟悉的冷香幽幽浮过,扑进鼻腔——他上次闻到的那股气味果然不是错觉。
林载川的视线沿着他的手一路向下望去,轻声问道:“刚刚看到你坐在轮椅上,哪里受伤了吗?”
信宿的脑袋在他的怀里左右摇了两下,解释说:“没有,来到这里以后总是四处奔波,我又不想走路,所以买了一辆轮椅。”
林载川:“………”
这确实是信宿能做出来的事。
信宿又轻声问他,“载川,你是不是等一下就要走了?”
林载川低低“嗯”了一声,
他太久不回山上,本杰明恐怕会起疑,他没有办法在这里停留太久。
信宿安静了一会儿。
本来他以为林载川会问他关于霜降、关于蓝烟、关于他的目的他的身世……但林载川什么都没有问,所以很多话到了嘴边,不知道要怎么说起了。
很快他又主动开口,轻声道:“我知道你可能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但我现在没有办法跟你解释。”
“等我们回到浮岫,一切都会清楚明白的。”
——到了那时,我会把真相送到你的眼前。
信宿心想:等回到浮岫……
也是他应该做完最后一件事的时候。
林载川眼睫低垂,情绪难辨地看他,半晌喉结轻动“嗯”了一声,“好。”
他们远在异乡,见面的时间也很短暂,只来得及交付惊心动魄的坦诚与片刻难得的温存,便要分别。
林载川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两个小时了,他不得不走了。
“等回到山上,我会找机会联系你。”
“嗯。”信宿站起身,稍微倾身向前,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吻。
他小声说:“载川,不要有太大压力,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那吻触与承诺仿佛不经意的星火燎原,林载川克制着情绪,低声回复:“我知道。”
我明白你也会站在我的身边。
信宿从来不信佛,但是把亲自从当地古寺里求来的一个平安福挂到了林载川的脖颈上。
他送林载川离开会所,独自回到房间,眼里的情绪逐渐冷淡下来,像雪原上一层层沉凝的冰。
另一边,本杰明没有直接回到雪山寺庙。
他当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放过女巫,一次计划不成,他还有其他的杀招。
本杰明在日出公馆里见了他的一位老朋友——就是本杰明来到中国以后第一次交易的对象、后来被女巫中途截胡的那个唐装男人。
按照本杰明中年时期那心狠手辣的性格,这种出尔反尔的“叛徒”早就被他清理干净了,但随着年岁见长,他的行事作风也没有当年那么残暴,赶尽杀绝,而且,他还不想主动给自己树敌。
富丽堂皇的公馆房间里,本杰明坐在牛皮沙发上,伸手把一袋白色粉末放到了面前桌面上,“你猜这是什么东西?”
唐装男人感觉那看起来就是普通海洛因,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色犹疑问道:“……什么?”
本杰明愉快笑了一声,“这是我的手下刚刚给我送过来的成品,跟女巫手里的那些‘高级货’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