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闲谈了一阵后,章斐终于切入正题,她状似不经意问道:“叔叔,你们这里有一个叫韩有信的病人吗?”
陆远章道:“有是有,住在医院里也有一两年时间了,不过我们基本上碰不着什么面。”
章斐搬着板凳往前坐了坐,好道:“那他是为什么住进来的啊?”
“他呀,听说是以前癫痫中风了一次,后来好了以后就一直疯疯癫癫的,”陆远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出了问题,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跟人交流都有问题。”
林载川问:“你们平日里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吗?”
陆远章道:“他住在单独病房,跟我们不住在一起,他的精状态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病了,医院里的护工不让他出门,就算出去,旁边也得有护工跟着。”
章斐轻轻倒吸一口气,马上明白了什么——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拘禁!
林载川的语气不自觉严肃了起来:“韩有信没有收入来源,是谁在支付他的住院花销?”
陆远章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隔三差五就有个年轻男人来看他,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应该是他的什么亲戚。”
章斐不动声色跟林载川对视一眼。
根据他的描述,这个年轻男人很可能就是韩学梁。
“有什么时候是病患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吗?”
“也就是上厕所、洗澡、睡觉……”
三人交谈间,外面突然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有人在扯着嗓子大喊:
“快来人!302号房病人又犯病了!”
陆远章探着脖子听热闹,“那不就是韩有信的病房!”
林载川微微推开病房的门,几个穿着工作服的护工匆匆忙忙从走廊上跑过去,一窝蜂涌进了三楼尽头的特护病房。
林载川走出房间,悄无声息向302病房走去。
病房的门已经紧紧关闭了,林载川微微侧过身,视线从门上的玻璃上穿过,病房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病房上躺着的是一个形如枯槁的男人,面庞枯瘦蜡黄,五官几乎塌陷在一起,她的腰间捆着一根防护带,此时正在竭力挣扎着,从喉结里吐出含混不清的怒吼。
韩有信的身边水泄不通地围着几个护工,七手八脚地按着病床上不断挣扎的病人,一个护工熟门熟路把镇定剂推进他的手臂血管里。
护工们的注意力都在韩有信的身上,没有人察觉到林载川的注视,只有韩有信仿佛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眼,往门外看去。
林载川跟他的目光隔着一道玻璃对视,随即清楚地看到了那个男人的眼闪烁了一下,在片刻怔愣后,混浊的眼球里闪过一丝震惊,仿佛知道林载川是谁、见过他的这张脸。
林载川一蹙眉,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身后的章斐先离开这里。
跟陆远章道别后,二人离开了住院楼,林载川低声道:“韩有信有可能是装疯的。”
那个人刚才看向他的眼,分明是无比清醒的。
“……而且他好像认识我。”
但这不怪,林载川早些年经常在黑三角地带抛头露面,那些资深犯罪分子明里暗里跟他打交道,又对他忌惮三分,恐怕都知道他的容貌。
章斐情凝重,“一个人不走到穷途末路的地步,应该不会选择使用装疯这种办法,后半辈子都得疯疯癫癫地在精病院里,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除非是他感知到了什么危险,如果他不装疯、不装痴卖傻,就得死。”
林载川直觉这件事跟韩学梁脱不了关系,他望了一眼远处天穹,头顶上是一片广袤无际的蔚蓝天空,但站在精病院内部,无端有一种令人压抑的感觉。
从这里走过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一双在暗处注视的眼睛。
林载川轻声道:“精病院内部恐怕有很多监视他的人。”
章斐抱着手臂:“如果真是这样,起码说明韩有信跟韩学梁肯定不是同一阵营的,说不定他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林载川呼出一口气:“想要避开那些眼睛跟韩有信取得联系,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们不知道监视他的眼睛在哪里,无法贸然主动跟他联系,否则韩学梁那边会起疑。”
章斐有点头疼:“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打道回府吗?”
“我们出现在这里,韩有信知道警方已经注意到他了。”林载川道,“如果需要警方的帮助,他会主动创造机会的。”
……
“快来人!302号病人的状态不太对劲!”
病床上的男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腰背猛地整个向上弓起,极具攻击性,几个护工险些都没有按住他,整个床板都在哐哐作响。
“这两天是什么情况?!”
“快点!马上再给他打一针镇定剂!”
一位男性护工走了进来,穿着一件白大褂,脸上带着一只蓝色医用口罩,只露出一双温润平静的漆黑眼眸。
他走到病床边,帮助护工按下病人不断挣扎挥舞的手臂,在无人注意到的缝隙里,将一枚微型通讯器放到了病人的手心。
——
三天后。
霜降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