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西野说话的语气平静:“一是因为我以前在狼牙,工作太忙。二是因为我回家也一个人,跟在宿舍住着没什么区别。”
“你之前说过,你妈妈很多年前就……”许芳菲不自在地停顿了下,继续道:“可是,你爸爸呢?”
郑西野侧头看向车窗外,很随意地答道:“植物人,睡了十几年了。”
许芳菲:“……”
这个回答大大超乎了许芳菲的预料。她感到无比的震惊,以致于喉咙干涩,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干涩:“你妈妈去世得早,你爸爸又一直病着,那你小时候是谁照顾你?”
“我初高中都是住校,偶尔周末回院子,不是江叙爸妈叫我吃饭,就是宋瑜爸妈叫吃饭。”他沉黑安静的视线重新落回她脸上,懒漫弯起唇,轻描淡写,最后甚至还带了句揶揄自嘲:“都说吃百家饭长大的人命硬,还真是。”
一时间,许芳菲如鲠在喉,心里泛开酸涩的苦楚。
她原本以为,郑西野是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家庭条件优越,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却没想到,相较而言,他的童年似乎比她还可怜——她的爸爸虽然去世得早,但她的妈妈给予她所有爱,填补了她童年缺失的所有空缺。
而他,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父亲……
许芳菲心疼郑西野的经历和遭遇,沉默片刻,说:“难怪宋瑜和江叙和你走得近。”
毕竟是青梅竹马一张饭桌上长大的呢。
郑西野静了静,道:“我工作忙,自从岁以后就经常天南海北出任务,很少在凌城待。说来惭愧,在我爸身上花的心思,江叙宋瑜都比我多。”
许芳菲笑了笑:“看得出来他们人很好。”
郑西野淡淡的:“嗯。”
许芳菲诚恳地双手合十,念念道: “希望郑叔叔能早点康复。”
郑西野笑:“承你吉言。”
她顿了下,又忍不住给他加油鼓劲出主意:“教导员,你不要担心,现在医学很发达。而且医学不行,还有玄学。”
郑西野听得有点儿疑惑,挑挑眉:“玄学?”
两步远外,小崽子亮亮的眼眸瞧着他,用力点头。她说:“我老家有一家药王菩萨庙,都说很灵。听我妈妈讲的,以前她有个认识的发小,三十几岁的时候得了重病,跑遍了很多大医院,医生都说没得治?这家人没办法,只能回老家。后面有人告诉他们,药王菩萨庙很灵,让他们去拜拜祈个福,结果这个阿姨的病就真的好了,现在都还活蹦乱跳的呢。”
郑西野听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心下好笑,觉得荒谬但也没反驳,不咸不淡地应:“那挺?”
许芳菲:“等军训结束我拿到手机,就给我妈打电话,让她代你去拜拜,你爸爸说不定就好起来了呢。”
周围陡然陷入一片安静。
滴答,滴答。
两秒钟后,郑西野嗤的低笑出声,说:“小姑娘,中国人民解放军内务条令第九十条明确规定,军人不得参加迷信活动。你在这儿跟你上级大肆宣扬封建迷信,知道是什么后果不?”
许芳菲有一瞬的愣,继而大囧,慌慌解释:“我不是让你参加迷信活动,我、我只是想帮你把所有方法都试试。”
郑西野勾起唇,眸光懒漫里掺杂着不加掩饰的宠爱:“我又没说要处理你,你紧张什么。”
两人就这样东拉西扯地闲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困意袭来,许芳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手揉眼睛。
郑西野见状挑了挑眉毛,轻声问:“困了?”
许芳菲朝他点点头。
郑西野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把,说:“走,跟我回去睡觉。”
听见这句话,许芳菲耳根子蓦的一红,抬高眼帘看向他,窘迫地支吾:“教导员,你这句话听着好怪。”
郑西野:“哪里怪?”
“……具体哪里怪,我说不上来。”小姑娘两腮滚烫,困惑地挠了挠耳朵,“反正,就是感觉怪怪的。”
郑西野色自若,随手拎着她的后领,跟拎小鸡仔似的把她给提溜起来,迈开长腿往回走,漫不经心道:“觉得我占了你口头便宜?”
过道本就狭窄,许芳菲被郑西野拎着走在他旁边,两人之间的距离趋近于零。
她被他身上的清冽气息熏得有点晕乎乎,鬼使差就点了下头:“好像是?”
“那还不简单。”郑西野侧目看她,轻轻一挑眉,“你占回来不就行了。”
许芳菲:“……”
许芳菲默默汗颜:“谢谢了教导员,大可不必。”
*
一夜过去,太阳从世界的东方缓缓升起。
凌城喜旺街9号。
乔慧兰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早起,洗漱,帮年迈的父亲翻身按摩,将中午要吃的饭煮进电饭锅,按下定时煮饭键,接着便拿着钥匙出了门,骑车赶往丧事一条街的铺面。
凌城地处偏远,当地人普遍都讲迷信,哪个时节适宜结婚,哪个时节适宜进庙,哪个时节适宜回乡祭祖,都有规矩。照凌城这边的说法,十月到十二月间,土地冲太岁,诸事不宜。
因此,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乔慧兰的铺子只卖出去两对小红蜡。
她叹了口气,十一点半左右便请了隔壁佛像铺的熟人帮着看铺子,自己则赶回家中给老父亲和小萱做饭。
紧赶慢赶。
乔慧兰人刚走到喜旺街门口,便听见背后有人招呼她,唤道:“乔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