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少言微微皱眉:“我记得凌薇说过, 她父亲早逝。”
“不是吧?”余孟阳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他也不相信巧合, 但也不至于如此狗血吧?
盯着两张照片, 余孟阳指了指下半张脸,努力找不同:“这半部分不像, 而且陈九修是长脸,凌薇脸型偏鹅蛋脸。”
说到此处, 余孟阳还是叹了一口气:“以防万一, 还是找凌薇母亲的照片对比一下。”
这事儿余孟阳仔细琢磨后没有惊动凌薇本人, 凌薇人是单纯了一点, 但是不傻, 不管是与不是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伤害。余孟阳找了李肖然,李肖然一口应下, 只是他们现在忙于潘洁的案件, 这事儿优先级只能往后放放。
只是余孟阳没想到李肖然那边还没有回复, 陈雪那边却有了突破口。
吃饭的间隙, 余孟阳跟温少言提起这件事时,被跟他们一起吃饭的陈雪听见了,陈雪问道:“你们想看凌薇父母的照片?”她有些诧异,“怎么了吗?”
“想确认一些事情,事关凌薇的安危。”
陈雪想了想:“很着急吗?”
余孟阳点头。
“吃完饭你们来我房间吧。”
余孟阳和温少言都以为陈雪是打算走姐妹路线直接要,毕竟陈雪近期没有跟凌薇聊过陈九修,凌薇不至于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却没想到陈雪直接打开电脑翻出了一份文件。
余孟阳目瞪口呆,这是一份非常详尽的个人资料。
资料的主人是凌薇。
“这是……”
陈雪苦笑一声:“你们别告诉她。”陈雪翻了一会儿,找到了基本的家庭资料页,上面有凌薇父母的资料和照片。
父亲凌默,母亲江芸。
凌默长相很普通,扔进人群中都不带多看一眼的,但是黑白的照片上却能看出目光的坚毅。而江芸却是个美人,虽然照片上的脸庞染上了岁月的风霜,但那双丹凤眼和菱唇却仍能觑见年轻时的靓丽。也许是同为女性,比起凌默,凌薇和江芸一眼便能看出有血缘关系。
不过资料中也有特别的地方,在父亲底下奖惩那一栏中,与一般人的空空如也不同,凌默获得了很多的奖。
“他是个退伍军人。”这些奖项足以说明他的身份,余孟阳指着最后一行字,“见义勇为模范奖?”他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获得奖项的时间晚于他去世的时间点。
“嗯……”陈雪苦笑一下,“凌薇的父亲是个很好的人,听她的邻居说,谁家有困难她父亲都帮一把,最后也是死于这一次的见义勇为。她父亲去世后,她母亲一个人抚养她长大,那时候凌薇才五岁,周围邻居能帮则帮,只不过日子久了,大家能帮衬的也就越来越少。她母亲身体也不太好,高中的时候她差点因为钱的事辍学。”
“你怎么知道的?”余孟阳敏锐的察觉到,陈雪所说的这些绝不是凌薇的视角。
陈雪将文件拉到最上面,上面赫然写着六个大字——
《育苗扶贫计划》
“那段时间我很痛苦,杨奎天给了我一些钱,但我却不知道人生的意义在哪里,我是无意中看见的这个计划,于是联系了凌薇的学校。阿薇学习很好,我不想她跟我一样,早早的辍了学。”
余孟阳想起了之前凌薇说起她是怎么认识杨奎天的事,愕然地看向陈雪:“凌薇不是杨奎天支助的,是你支助的?!”
陈雪沉默了许久,走到窗户前,看着外面寂寥的冬景,点燃了一根烟。
良久,陈雪才缓缓道:“别告诉她,我怕她恨我。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让杨奎天知道了这件事,看见了阿薇的照片。我知道杨奎天染指阿薇的时候,是在公司碰见阿薇的时候,那时候已经晚了,你们知道我当时的崩溃和痛苦吗?”
烟熄灭了,陈雪眼中的光也灭了:“我恨杨奎天,我也恨我自己,但我更恨老天爷的不公平。”
余孟阳和温少言交换了一个目光,都看见彼此眼中的不忍。
就连冷酷如温少言也不得不在此刻承认命运的残酷。
命运施加在凌薇身上的残忍,同时也是施加在陈雪身上的惩罚。
仿佛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你——
你是个罪人,所有人都会因为你而受苦。
拷走了凌薇的资料后,两人离开了房间,步出房间的脚步不约而同地都变得急促了起来,他们不是在逃离房间里几乎将人吞噬的压抑,而是仿佛在逃离那垂眸戏耍世人的命运之。
走向李肖然他们临时的办公场所的路上,光秃秃的枝干上只余几片枯叶,寒风一卷,便飘落在地,再一卷便被卷入了阴沟之中,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陈雪当初是希望凌薇不要重蹈她的覆辙,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反而让凌薇跟她走上了同一条路。”余孟阳艰难地找寻着合适的措辞,“可能这就是为什么,陈雪对凌薇的保护欲远远超出她对自己安危的在乎。”
“她早就不怕死了。”温少言一语道破了陈雪如今的状态,他经历过,所以很清楚。陈雪口中说着恨,但提起杨奎天时眼中已经没有浓烈的恨意了,反而带着点释然,那自然不是原谅,更像是一种决绝。
也许,她已经为杨奎天设想好了结局。
而她自己的结局,恐怕在她将自己的照片也摆上那台上时,她就已经想好了。
“少言。”余孟阳抿了抿唇,“不该是这样的。杨奎天该死,但是绝对不能再用任何一条性命去换,那不值得。”
“……嗯,陈九修的同样也是如此。”温少言长出一口气,心底压着的石头总算能松快一点,他不擅长谈心,但余孟阳见过陈九修后的情绪一直让他很在意。
那是一种极致的紧绷感,紧绷到余孟阳已经无视了他身体的所有不适,温少言生怕那根弦什么时候会绷断。
余孟阳愣了,直到他的冰凉的手被温少言的手拢在掌心中的时候才堪堪回,他这才知道,自己让温少言担心了。
“你放心。”
温少言眉头的愁绪并未散开,但还是捏了捏他的掌心,无奈苦笑:“我以前总觉得这话太过肉麻,也实在是软弱,将自己的情绪托付在另一个人的行动上。”他一手攥紧了余孟阳的手,俯身用前额贴紧了余孟阳的额头,两人的目光交缠,余孟阳几乎要溺毙于那汪幽黑无边的深海之中。
“陈九修也好,杨奎天也罢,他们都是瓦砾,而你是我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