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他说。
卢雨雁依旧半背对着他,一面把玩梨子一面问:“你怎么会答应……独自一人就闯进c总部?”
“那不是任务,是我临时决定的。”
“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他觉得她的话很失礼,但缓了缓之后,还是耐着性子告诉她:“之前我差点就要失去洛河(指北京)的信任了。”
“怎么会?”
“……滥杀无辜、嫖娼、接私活儿。”
“如果我们不滥杀无辜,哪有命活到今天?”她转过身说。
“呵呵呵呵,是啊。”
“根本是胡扯来的,你本来不就应该以职业杀手的身份掩饰‘扑克牌’(指中国特工的身份)吗?”
“哼呵呵,是啊,他们一开始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只是现在,偶尔早上起床后我会搞不清楚该做什么……
“张景阳是你舅舅吗?还是你干爹?”
她倒吸一小口气,脸色突然变得更严肃了。
“……干爹是掩护身份用的。是我舅舅。他是这么告诉我的,其他人也都那么说。他从小把我抚养长大……但他其实不是我亲舅舅。”
邵慈听出了不顺,“其他人也都那么说?”
“我其实是个孤儿。从小没见过爸爸妈妈,还以为幸好有个舅舅,哪知道也根本不是我亲舅舅!还骗了我这么多年。”
他突然避开她的目光。他说:“养你这么多年,也就是你爹了。”
“哼哼哼,什么叫‘也就是我爹了’?你根本不了解。他打我、骂我、羞辱我、在我身上发泄……我十五岁那年生日,他还把我绑起来……强奸。”
邵慈一怔。
“他说为了要把我训练成‘燕子’(指色情特工),哼哼哼,不过没有很成功。倒不是我能反抗,而是他‘不行’。”
他心里受到了些冲击,但她却自若地调转了话题:“所以我们要等房主回来是吗?”
“嗯,用他的车。”他说。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她说。
秦王突然把脸凑近:“我有一种本事——可以迷倒任何男人。”
她的发香依旧勾魂夺魄。
“又是香水(指下迷药)吗?”
“这不是他教会我的。你敢试试吗?”她故意做出夸张的动作,雪白的牙齿开张,两片丰腴的唇红润热情,可两眼却呆似木鸡。
她自己也很快意识到了,于是干脆闭上眼睛。
就如同噩梦一般,她的上胸即刻被达摩小臂顶住,整个人被推开。
卢雨雁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印堂发黑。不过她双手撩拨头发,立马说道:“哼,看来达摩也不敢是吧。”
他的侧脸显露出怒气:“别提名号。”
卢雨雁瞬间拔枪!
她呼吸急促:“怎么了,怕我害你?我想的话,你早就没命了!”
邵慈很快回复平素态,低音区发声:“我也有个本领。”他右手搭上膛,将枪慢慢从卢雨雁手中取过。
她没有反抗,说:“哼,我知道,百发百中嘛。”
邵慈说:“准确地讲,我能让时间变得……变缓。”
“什么?”
邵慈说:“狙击也可以,不过还是使手枪的时候最有用。增强判断的准确性,减少赘余的动作,获得多一倍的时间,当然可以百发百中了。尤其是危急的时候。”
“……诓我?你以为我是八岁小孩吗!不巧,我是我们那批学员里手枪射击的冠军。有意思吗?”
“呵。”邵慈嘴角微微一撇,小声嘲笑。他左手握住手枪,瞄准窗台花瓶,快速举枪,放下,快速举枪,又放下。
“观察对方的体态和周围的环境,注意力高度集中,灵活预判。反复地练习瞄准的动作,训练肌肉记忆、重新塑造手臂肌肉的结构。”他持续尝试出枪动作,但显然不怎么如意。
“哼,不然呢,难不成要闭着眼练?”
“不。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这样练习了无数个日夜之后,我发现自己始终不能突破瓶颈。我试过了几乎所有方法:负重、不用准星,包括蒙眼,但都不行。论枪法我当时已经不会输给任何人了,可还是能感受到那种瓶颈。
“我们近战时很可能面对若干个对手,我很清楚,如果不能到达这层以上的境界,就算枪法已然天下无双,照样也会死。”
他仍然在练习出枪,伤口附近隐隐渗出淡红色。卢雨雁看出他不在状态。
“好了,我知道了,你现在该休息。也许你真的有能让时间暂停的超能力,只是要等到危急时刻才展现出来。”
“对,需要面对活人,在极限的情况下练习。但我可能太执着于随意操控这种本领了,练习得太多,以至于无论面不面对危险都得不到紧张感。所以最近反而退步了。”
卢雨雁俯身上前正要整理他身上的床单带,“好了,别……”
“呼——”
他突然出枪指向对面墙壁,手臂在她的耳边划过。卢雨雁并没有看到他的动作——高手的出枪快慢也很难凭肉眼判断——但她意识到,刚刚是她亲身“经历”过的最快一枪,而且力道雄浑稳健。达摩平素眼部周围都是相同表情,即没有表情,仿佛局部面瘫,中央是不变的深邃漆黑。在临近最佳开火点的一刹那,卢雨雁看到他瞳仁的变化:迸裂出带光亮的彩,但即刻便又熄灭,如同被黑洞一般的瞳孔吸收回去。
“这一枪不错。好了,放下来吧。那你后来是怎么练习的?”
她轻轻拍拍他的胸脯,然后踏上床垫,迈过他的腿坐在床头另一侧。
邵慈望着手枪说:“……感受枪的重量,想象它的骨架、结构,寻找它的生命,它有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嗅觉和视力,尊重它的意见。它会引导你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时刻进入状态。但真正快要扣动扳机的时候,又要马上收回它的生命,它只是一块金属,是你身体的一部分,要漠视它的意愿才能贯彻你的意志,让它屈服,百分百为我所用。而且更重要的是,要集中注意力于一处,但却不能将‘心’只放在一点……这很难,无论是发现它的意志还是收回它的意志。不过按照我的方法去体会,你说不定也能掌握。这可以救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