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巳时初刻,便有内侍出来迎接,众人方才得以登辇入内。
因贵嫔夫人李氏为一宫主位,故而郑嫔家眷由内侍引路,先至李氏殿内请安,彼此相互寒暄,又互赠了礼品,方才入了郑氏房内。
母女、姊妹相见,自是分外亲热。不待众人行礼,郑氏便上前一手拉住母亲李氏,另一手扶着姨母佟夫人,欢喜道:“母亲、姨母,此为内室,亦无旁人,何需行礼。”
郑氏话音刚落,只见郑荞已跃于李氏面前,撒娇道:“祖母,您令荞儿好生挂念啊。”言罢,又行至姚氏面前,一头扑进姚氏怀内,亲热十分。
待乳母将皇七子元悌自内室抱出,众人便争相恐后将其抱入怀中,以示亲近之情。
行罢一切礼式,侍婢端了喜茶、点心入内,众人方才坐下闲话家常,道些分别思念之情。
众人正聊得欢愉,便有近婢来报,皇后着近婢婵梅送来满月之礼,以示祝贺,郑氏携众人急忙忙起身相迎。
这边婵梅前脚刚走,那边夫人罗氏与袁氏亦各自遣近婢送来了贺礼。一时间迎来送往,门庭若市。
倚德苑地处偏远,待吉祥与彩霞将昭仪与高嫔所备之礼送至郑氏宫内,其他各宫人等皆已散去。
吉祥入内向郑氏行了常礼,道:“郑嫔,昭仪亲手为七皇子秀了褓服,高嫔亦于生产之前便早早备下贺礼,着奴送来,以贺七皇子满月之喜。”
宫内众妃嫔皆赠予金银饰物,独昭仪与高嫔所赠之物为自绣之品,郑氏瞧着心内不屑,似笑非笑道:“昭仪果然与众不同,便是所赠之物亦是不同于众姊妹。”
吉祥听其如此言,虽心内不服,却亦知不可呈口舌之快,于是强忍心火,便告辞离去。
待吉祥与彩霞离去,姨姊佟氏自内室行了处来,若有所思道:“阿妹,方才离去那位主事宫婢,可是名唤吉祥?”
郑氏一脸狐疑,道:“是啊,其是左昭仪之近身婢女,名唤吉祥。只是阿姊,你怎知其名?”
“左昭仪之近身婢女?”佟氏一脸惊恐茫然之色,重复道。
郑氏见佟氏如此情,诧异道:“阿姊,你为何知吉祥之名,又为何如此惊惧?”
佟氏摇了摇头,喃喃道:“左昭仪?吉祥?怎得如此巧合?”
众人见佟氏如此,皆满脸狐疑。直过了半盏茶功夫,方听佟氏正色道:“这吉祥是我那已故叔妻,林禾陪嫁之婢。”
第四十五章 狭路逢(二)
遣走了内侍与宫婢,佟氏方才将夫家高墉府上旧年之事道于众人知晓,众人闻言皆瞠目结舌,一时之间竟回不过来。
足足一盏茶功夫,郑氏方定了心,又急忙唤了近婢桃艳去请了贵嫔夫人李氏前来。待李氏行至屋内,坐定,郑氏便又示意姨姊佟氏将高府旧事道于李氏知晓。
纵是李氏这等不露辞色之人,听佟氏言罢,亦是不能如往日般晏然。
李氏敏锐地瞧了一眼佟氏,询道:“你言及陛下去高府那日,你叔妻恰巧遇火身亡,于此之后,平日里伺候你叔妻左右之仆妇汪氏与陪嫁婢女吉祥亦离了高府?”
佟氏急忙点了点头,道:“夫人,那日后院忽的起火,因陛下于府中饮宴,我家小叔言羽林卫灭火之后便将其尸骸抬走,故而那林禾是死未见其尸,活亦未见其人。”
停了一弹指,佟氏接着道:“陛下那日又无故授了家翁主君从二品之职,主君虽说心内有疑,又怎敢言出于口。”
李氏咧了咧嘴,冷笑一声,道:“依你所言,吾便可断定,这昭仪必是你叔妻林禾无疑了。”
郑氏闻言,急忙接口道:“夫人,妾本就心中有疑,皇后与昭仪若真是亲姊妹,怎地平日里毫无亲近之情?如今便是明白了。”
见李氏并不言语,郑氏继而又酸涩道:“陛下倒是待此女用心良苦,堂堂帝王,竟为了一个再醮女而如此算计臣下…”
李氏听郑氏如此言,顿时沉下脸来,不悦道:“休得胡言!陛下之举,岂容吾等任议!”
郑氏亦知自己失言,急忙忙赔笑道:“夫人恕罪,是妾放肆了。”
李氏闻言,方转了脸色,道:“陛下既以桃代李,便是不愿为外人知其真实之身。”
环视众人,李氏不怒而威道:“尔等若要保自家平安,今日之言断不可外泄半分。”
众人闻言,亦是心内怯怯,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直至内室里传来元悌啼哭之声,众人方才回了。
李氏继而又向佟氏询了禾于高府内所发生之事,不论巨细,皆一一记于心内。待及午初二刻,内侍们来请传膳,李氏方才起身离去。
宣德殿内,众臣皆垂首而立。
太子元恂因即将启程回返平城祭祖,故而此时亦立于殿中请皇帝示下。
元宏端坐于御座之上,朗声对众人道:“太子即将开府摄政,故而今岁清明祭祖,朕欲以太子为主祭之君,以告慰先祖在天之灵。”
元恂闻言,心内大喜,急忙道:“儿子谢阿耶授此重任,儿子定不负阿耶所望。”
元宏点了点头,道:“吾鲜卑一族源起幽宿,凿石室以为宗室之庙。自后南迁,其地远隔,与平城有四千里之遥。朕于平城之时,遵先太皇太后旨意,亦只于盛乐金陵行祭祀之礼。先太皇太后薨世入葬永固陵三年以来,朕便是于此二地行春秋二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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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望着元恂,元宏嘱咐道:“虽有少府执事安置一切祭祀之仪,又有太师与太傅随你同行,然此番为你首行此礼,朕仍要叮嘱于你,切莫草率行事,一切事宜皆要遵大祭司之言。”
元恂本就厌学好武,此番借回平城祭祖,便可暂停学业,心内自是雀跃十分。
只见此时元恂急忙忙俯身跪地,道:“儿子谨遵阿耶之命,凡事定当与太师、太傅等相商而行,还望阿耶安心定志,以观儿子作为。”
元宏听元恂如此言,心内自是安慰。又嘱了随侍众人相关事宜,方才退朝,起身离了御座。
贵嫔夫人李氏回至自己室内,便将众侍婢退去,只独独留下环丹于身边伺候。
环丹燃了合蕊香,又于茶炉之内添了些许新炭,为李氏烹茶。
李氏于室内缓缓踱步,似对环丹言语,又似喃喃自语,道:“普天之下无论何人何物,皆为陛下所有。纵其是个再醮之女,陛下既已得之,又何需费此周折,以冯氏之女示人?”
环丹见李氏眉头紧锁,便开解道:“夫人,奴有句逾矩之言,不知当讲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