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朕记错了。”建昭帝有些尴尬,但稍纵即逝,他看向沈让的时候,目光和善又亲切,“你幼时不养在朕的身边,与朕不亲近,都是朕的疏忽,不过你到底是朕的嫡子,如今大了,朕就不能不为你打算了。”
他说话的时候,沈让始终垂首,看不清眼底情绪,只能从略弓的脊背上,看出一点恭顺,“是。”
建昭帝从喉咙里发出两声低笑,“好孩子,你该成婚了,朕为你挑了一位好王妃,是邱家的嫡长女,才艺双绝,性子也温婉贤淑,眼下,她正巧在宫里,你去见见。”
说着,他朝自己身边的大太监招了招手,“赵荣,你带淮王去……”
沈让眸色一冷,直接打断了建昭帝的话,“陛下,臣还有军务,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建昭帝被他生硬的态度硌得一怔,好半晌才压下心底的怒意,道:“也是朕考量不周,你刚回京,还是先回家歇歇,过几日再见也无妨。”
“是。”
沈让骑了一天的快马,的确有些疲惫,他懒得再虚与委蛇,闻言跪下行了个礼,便利落退下了。
他带
着樊际一起出了宫,没再骑马,而是上了马车。
樊际问:“殿下,咱们可要先回王府看看?”
说来可笑,沈让这个淮王封了近十年,府邸却是去年才落成,沈让还一次没有去看过。
“去平郡王府。”沈让紧绷的弦稍松了些,一边按揉眉心一边问,“宁宁那边怎么样?”
“按着殿下的意思,没告诉姑娘您要回来的消息。”樊际语气含笑,“一会儿姑娘见了您,只怕要高兴坏了。”
这些年来,沈让四处征战,在上京的日子加一块也超不过一年。最近一次离京,他在西北待了快三年,三年未见,也不知小姑娘又长高了没。
想到姜毓宁,沈让的眼里也含了些笑意。
马车很快到了平郡王府,沈让进去给平郡王和王妃见了个礼。
平郡王妃秦氏想留他用膳,沈让婉拒道:“我家里还有许多事,今日就不留了。”
秦氏还要再劝,平郡王道:“瞧元诲这风尘仆仆的模样,就让他先回去歇息吧,总归过两日宫里还有接风宴,到时候也能见到。”
听了这话,秦氏也不好再留,只又拉着沈让的手嘱咐了两句,才放他离开。
沈让一一应下,实际上心思早就飘远了。
出了平郡王府,沈让便道:“直接回常青园。”
“是。”
马车行出王府,没一会儿就拐上了中临大街,车轮轱辘轱辘的声音被热闹的叫卖声掩盖,沈让倚住车壁,竟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住,沈让闭着眼睛没睁开,沉着嗓音问:“何事?”
樊际刻意压低的声音隔着车门传来,“回殿下,是太傅府邱家的马车。”
邱家?
沈让缓缓睁开眼睛,“去问问什么事?”
“是,属下明白。”
紧跟着,便听到樊际跳下马车,不知同谁小声交谈了几句。
很快,樊际回来,隔着车窗回禀:“殿下,邱家的马车轮子出了问题,说是陷在这动不了了。”
沈让闻言轻蹙了下眉,抬手推开车窗,朝前望去。
这是一条不算宽的小巷,邱家的马车横着挡在了前面,车厢倾侧,车夫正在检查车轮,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等在一旁,虽然只能看见她的侧脸,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焦急和束手无策。
沈让轻哂一声,正要合上窗户。
那女子却忽然转过身来,正好对上沈让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可是淮王殿下?”她语气有些不确定,但还是上前两步,规矩地行了个礼,“臣女邱素心,参见淮王殿下。”
沈让淡淡道:“邱姑娘免礼。”
邱素心见他如此冷淡,脸色有些发白,却很快掩饰住,福身道:“殿下恕罪,臣女家的马车坏了,挡在路上挪动不了,只怕要劳烦殿下稍等一会儿了。”
“是吗?”沈让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不耽误。”
听他语气还算温和,邱素心松了口气,世人皆传淮王殿下冷面冷情,杀人如麻,今日进宫,姑母却要将她许配给淮王。
她自然不情愿,姑母却道传闻不真,又说淮王本人十分英俊,上京男子无人能出其右。
可在宫中没能见到,邱素心很不甘心,这才叫人弄坏了车轮,堵在淮王的必经之路上,想与他见上一面。
这一见,才知淮王果然英俊,脾气也不像传言中那般可怕。
这般想着,邱素心脸色好看了些,眉眼也挂了笑意。
沈让却没工夫看她变脸,眼看天色渐沉,却还未出城门,沈让敛目思索一刻,命令道:“樊际,解了靳绳,咱们骑马回去。”
这巷子虽窄,马车不能通行,骑马却是能走。
樊际闻言立刻去解靳绳,给两匹马重新戴上马鞍。
沈让下了马车,直接就翻身上马,期间没说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