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族中有经商的,人?脉很是广泛,短短一日光景,关?于大理寺前?往淮西舒州调查原扬州官员盐税案的事传的沸沸扬扬。扬州官员齐鹏祖籍舒州,致仕后被查出跟长公?主之前?盐引案有关?,之后被关?押待审,但刑部尚书钱杨舟处事周密,故而拖到今日不曾下定论。
大理寺倒着实派了人?去舒州,但没有李幼白。这种?案件级别只能有大理寺正以上官员亲审,因卢辰钊备战,故而崔钧带着两?个评事去往舒州,此刻他们正处在审讯期间。
李幼白没有告知卢辰瑞等人?自己的目的,只说如此传言是让刘瑞君防备盐税一事,他们似懂非懂,但看她格外笃定,便迅速将消息传播开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李幼白将自己算计进去,那份传出去的名录里,便有崔钧和她的名字。
待闵裕文察觉到此事,已?然无法控制接下来的态势。
李幼白在屋内换纱布,伤口已?经结了痂,厚厚的一层,偶尔会?因天气阴沉而变得?很痒,闵裕文进来的突然,并未敲门,甫一听到动静,李幼白忙拢住衣裳,回头。
虽隔了道屏风,但闵裕文还是看到她纤细的身影,他忙转身,道:“抱歉。”
李幼白匆忙整理好衣裳,少顷开口:“好了。”
闵裕文耳根发烫,步幅也不如刚进门时那般自然,走了几?步站在书案前?,抬眼:“你要去舒州。”
“是。”
“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李幼白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只一个小小的包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我和卢家几?位郎君一道出发,闵大人?不必担心。”
闵裕文苦笑:“我有何可担心的。”
她防备着自己,且暗中与燕王谈妥协议,然后等万事俱备再?知会?自己,便是想拦都拦不住。这份决心和狠心,着实叫他佩服。
“你答应了燕王何事?”闵裕文问?完,忽地?一笑,“不用想,你是承诺他引出长公?主,助他快速且顺利结束这场战争,对不对?”
李幼白默认。
“你是我未婚妻,我可以说服他改变主意,毕竟胜仗迟早会?来,不过?晚几?日罢了。”
“对,不过?晚几?日。”李幼白挡在他面前?,“ 但我需要这个机会?,凭此来做日后谈判的筹码,我...”
“谈判?”闵裕文打断她,眼中满是疑惑,“谈判什么?”
李幼白僵住,沉默中气氛变得?凝重。
“对不起,但我必须这么做。卢开霁生死不明,我需得?为他搏一个机会?。他做了那么多?,不该无声无息被抹灭功劳,只是因为一次被俘...”
“还有呢?”闵裕文克制着悲愤,形容一如既往的淡然。
李幼白没有说话,咬着唇站在他对面,连眼都不敢对视。
“我...”
“是为了解除婚约吗?”
声音在压抑着颤抖,但能听出闵裕文的紧张和震惊,他说话向?来稳重从容,可此时却有些飘忽。
清雅尊贵的人?,站在她面前?就像等待宣判的罪人?,难以置信的望着她,一瞬不瞬。
对于效忠新君的投诚,以此来获得?转机,是为了摆脱自己,跟心爱的郎君在一起。
闵裕文站定,颀长的身影似乎晃了下,他闭了闭眼,还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我哪里不好,竟叫你如此厌恶。”
“不是,你很好。”李幼白蹙眉,“但我们的婚约本就是长辈的安排,不是我们各自中意的,既如此,何不为了分开努力争取机会?,也好在真的解除婚约时,彼此体面。”
“你不是我,怎知我不中意。”
话音刚落,屋中静的骇人?。
闵裕文自知情绪失控,转过?身不再?言语,过?了不知多?久,他淡声说道:“我会?着人?暗中保护,你去吧。”
去舒州途中还算安稳,但沿途流民颇多?,经历了战火后的城池难免令人?唏嘘,往日繁华不见,勉力支撑的店肆鲜少有人?经过?。
盐税案陆续查了一年多?,之前?涉及刘瑞君,而刘长湛又?对这位阿姊格外宽仁,故而刑部一拖再?拖,便始终没有定论。如今时世?不同,刘瑞君在檄文上已?然成了悖逆君主的罪人?,但分寸还是要把?握好的。
崔钧见到李幼白,自是吃了一惊,但人?手带的不足,而李幼白誊抄记录又?格外条理,故而便将人?留下。当夜便审问?了舒州官员,起初那人?不肯松口,后得?知刘瑞君之事,魂不附体,自知再?无指望,便开始吐露实情。
李幼白抄了半宿,但他招供的官员实在太多?,写到后来崔钧不得?不令看守的衙役暂时离开。
写到最后,李幼白合上纸张,咳了声,面色呈土灰色。
崔钧递给她温水,李幼白道谢。
“你是为何而来?”
“在燕王殿下身边我没甚用处,得?知大人?在此后便快马加鞭赶来,想着为大人?分忧。”李幼白躬身。
崔钧笑:“一派胡言。”
但也没有继续盘问?,起身去往后院休息。
李幼白回屋时,已?经接近辰时,乌沉的天浓云密布,将本该升起的日头遮的严严实实,空气里浸着冷意,风吹来,她打了个哆嗦,抱紧手臂。
刘瑞君的人?是在这日上半夜动手的,来了八个死士,皆劲装打扮,着黑色衣裳靴履,蒙面束发,只露出眼睛。
卢辰瑞在打斗中受伤,索性伤情不重,最后八个死士好容易逮住一个活口,被卢辰瑞一拳打昏,接着拔掉毒牙,塞上破烂布子?,五花大绑捆在院中那棵银杏树上。
下着雪,那人?很快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