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翎确实眸光沉静,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她拿着罐头瓶掰来弄去,等她转过头,看见那圆鼓鼓像偷吃了好多东西的仓鼠时,沉静眸光有一瞬间破功。
苏小春是看不明白赵翎眼中闪过的笑意,赶紧把水咽了,“富贵,你怎么来啦?”
赵翎觉得自己挺有病的,不然怎么越听越觉得她喊的富贵那么好听呢,又脆又亮,像咬了一口甜蜜蜜的脆桃。
“不是要送饭吗?”
“诶?”
苏小春睁圆了眼睛,里面明明白白刻着一排字,‘我没和你说你都知道,太厉害了。’
赵翎冷着的脸划过一丝无奈,倒是给她解释清楚,“秋萍婶女儿回来了,我顺嘴问了一句。”
晒谷场另外几个女人的饭都送来了,原本依赖风调雨顺,社里日子都还算过得去,吃七八分饱是没问题的。但今年这场大洪水,冲走了大半即将成熟的粮食,国家发来的救济粮又不算多,家家户户只好勒紧了裤腰带,缩减口粮用来保证今年年底不饿肚子。
大肚子的蔡素芬正啃着野菜团子,没油没盐的,吃得她直皱眉。边上一脸疲惫像没睡好的吴小芳则吃着咸菜疙瘩配菜叶粥,患有小儿麻痹手脚不灵便的姜秀秀家里只有个老母亲,条件更不好,只吃用地瓜叶煮的汤水,连粒米都没有。
其中吴小芳和蔡素芬都是结婚多年的,看见苏小春和赵翎就因为为什么来送饭都能在太阳底下讨论半天,吃着不咋好吃的午饭酸溜溜说话。
“唉,送个饭都能磨磨唧唧的,也不怕晒。”
“是啊,这捡来的男人倒不一样,居然能做饭。”
吴小芳哼一声,“你看这个男的长得挺好,却病恹恹的,显然身体不太行,来了几天也没见上工都是小春在地里做活,现在还做饭送过来,我估计是个懒汉。”
姜秀秀还没结婚,她觉得小春好看她男人要好看,俩人站一起挺养眼的,为他们辩解一句。
“应该不会吧。”
蔡素芬摸了摸难受的肚子,眉头一蹙,“你们这些没结婚的小姑娘不懂。”
苏小春跟赵翎拜拜后提着篮子来到三人这,对于三人眼古怪的打量也不在意,自顾自哼着歌,把篮子上的布掀开。
“哇,这么多好吃的。”
她开心的将里面一个大海碗端出来,碗底是米饭,上面盖着一个煎得发焦的鸡蛋,看得出来做菜的人估计也没什么手艺,却是用心做了的,鸡蛋下面还配了些小青菜。
这样一碗饭,除了过年,在其他时候都是惹眼的,平日里没人舍得吃这么一大碗压得实实的大米饭,一只有好点的时候才能糙米配大米。
怀孕的蔡素芬嘴馋得很,本来吃野菜团子就不痛快,看见苏小春一个傻子吃这么好的饭菜,口水不可抑制的分泌出来,心里更是酸得不得了。
“小春,平时就吃这么好呢?你男人怪疼你的。”
一个脑子里啥也不记得的男人,疼一个傻子,挺般配的。
小春端着碗嘿嘿傻笑,天真纯然的说了一句,“我家富贵不疼我疼你啊!”
蔡素芬嘶一声,一时之间也分不出来这话究竟是不是在嘲讽她。再看看小春跟寻常一样的表情,又觉得一个傻子说不出嘲讽的话来。吴小芳也古怪的看了眼苏小春,没再搭嘴,只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睡觉。
姜秀秀左看看右看看,闻着苏小春那边的香味,把碗里一点地瓜叶汤给喝完了。
……
却说另一头吴忠诚和朱玲,俩人借了大队长家的自行车,一路往镇医院骑去。
一路上朱玲抱着小山坐在后面,边哭边喊他名字,生怕他醒不过来。
骑到半路的时候,小山慢慢睁开眼睛。
“妈。”
朱玲惊喜的喊前面的吴忠诚,“他爸他爸,山儿醒了,山儿醒了。”
吴忠诚连忙停车,回头喊小山,“山儿,山儿你咋样了?”
小山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好长的梦,他太奶问他要不要去玩,他正要去的时候,突然吃了个又咸又甜的糖,那糖可真好吃,他光顾着吃糖去了,然后自己就醒了。
俩人听了小山的形容,又惊又怕。小山的太奶早死了,老古话说,要是在梦里跟死了的人走,那自己也就死了。
“是,是小春那碗盐糖水。”
朱玲紧紧搂着小山,恍然大悟般淌下热泪。
小春说给小山灌碗盐糖水,他肯定爱喝,所以山儿说自己吃了个又咸又甜的糖。
吴忠诚半信半疑,苏小春就是个傻子,凑巧了吧。
“去医院看看,咱还是听医生的。”
去了医院,朱玲有些畏怯的跟在吴忠诚身后,他们乡下人很少上医院的,如果不是十里八乡那唯一一个赤脚大夫去年过世了,他们也不会带小山来医院。
吴忠诚毕竟是家里顶梁柱,虽然在医院宽敞的大厅内也很茫然,仍是鼓足了勇气问了个路过的护士。
那护士态度还挺好,领着他们去挂号交费又让他们直接到儿科找医生,怕他们不识字还给指了路。
“医生都没见着就去了三分钱。”
朱玲小声嘀咕,肉都是疼的。
吴忠诚让她闭嘴,带着小山找到了儿科,里面的医生问清楚小山的情况,又仔细检查了一番。
“怎么不早点来,这孩子命都快没了。”
医生严肃的指责俩人,见他们低着头,又叹了口气,“这孩子又吐又拉,电解质紊乱了,应该及时补充盐水,这样孩子也不至于抽搐还昏迷过去。中间还能醒过来都算迹了,他是吃错了东西肠胃出问题,挂个水再给你们开点药。回去后给孩子吃清淡点,如果还拉肚子,就用一点盐泡水给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