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死前还没有喝上一口水,57忧郁地抱紧了怀里的瓶子。
她不再动,而那个人动了。
他确实向57冲了过来,然后直接越过她冲向了更远处。两人交错的瞬间,57可以感觉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和过高的体温。
这是一个暴走的哨兵。
他已经失去清醒的智,并陷入极大的痛苦之中。为了摆脱这种痛苦他将极力挣扎,然而无路可逃,因为这一切都来自他的大脑。
这个人狂奔的方向是一条有巡警的街道,他会被抓住继而在受尽折磨后死去,帝国向来以铁腕手段对待这些疯了的囚犯。
幸运的57,现在立刻往反方向跑,她和她的声带都可以逃过一劫。
但是她没有跑,甚至还往那个人的方向追了两步。此刻她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甚至在几天后她为此接受审讯时也说不清楚当时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跑得很急,怀里的玻璃瓶已经砸在地上,飞溅的水滴和她的声音同时向那个哨兵涌去。
她说:“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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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57意识到有人在向她问话,但却听不真切。
她的脖子上扣了一只干扰项圈,它会抑制佩戴者使用精力,同时也可以影响他们的五感。
两天来不间断地关押和转移,加上这只项圈的力量,犹如一只巨手摇撼得她散了魂,此刻她的全部精力只够维持瘫坐在椅子上不掉下来。
审问者拍了两下桌子,敲击金属的声音在这个小房间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57偏了偏头,试图让所剩无几的脑浆子动一动。
她开始缓慢地推测,审问者大概已经通过指纹和血液查到了她的全部资料,现在不过是录制罪犯的口供,需要她在摄像头前承认自己的种种罪行。
经过一番稀里糊涂的思考,57发现自己不愿意这么做。
坐着很累,动脑子很累,张嘴说话也很累。她没有直接顺着椅子滑到地板上躺下,已经费了好大的力气。
审问者一定很不满她消极抵抗的态度,但是扮演鸵鸟,假装无事发生直到最后一刻,一向是她最擅长的事。
“姓名。”
57继续沉默。
这一次审问者说了很长的一句话,然而57只能听到一串模糊的嗡鸣。她徒劳地扯了一下脖子上的项圈,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向导,”一个毫无起伏的、机械式的声音在对她说,“本市居民王辉、赵春安等人已经因为知情瞒报被暂时扣押,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这两个人名是谁,又花了她一点时间才想起来。
大约四年前,有人在R-39区的57号公路边发现了一个残破的逃生舱,里面还有一个受伤昏迷的女人。
发现者没有上报这件事,也没有追究这个女人的来历,不仅如此,在这个异乡人恢复健康之后,她还为她找到了一份工作。
赵春安,小酒馆的安姐。57这个外号也是她给起的,她甚至从没问过57原本的名字。
“会沦落到这个鬼地方的不是亡命徒就是倒霉蛋,”安姐严肃地竖起一根手指,“你这小体格能是亡命徒?”
她把那根手指左右摇了摇:“咱倒霉蛋们应该惺惺相惜,倒霉不问出处!”
回忆至此,57竟然笑了一笑。
审问者第三次询问她的姓名,这一次她终于做出了回应。
“……裴。”她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然后抬手抹了把脸,努力坐直了一些。
“我叫裴令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