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掏银子付茶钱的手顿住, 鼻息间喷洒出些笑意,祝煊状似无奈又偏宠的道:“我家夫人,爱金银, 不喜玉器, 贪玩儿爱吃, 却不会一掷千金,钟爱的物件儿很多, 喜欢的人却独我一人。”
赵五水:“……麻辣兔头, 她爱吃吗?”一副认真求问的语气。
祝煊喉间一哽, 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又颇为无语的道:“我说了那么些, 你就记着这一句?你怎想到麻辣兔头的?”
“再会。”赵五水丢下一句,大步出了茶水铺子, 壮实的背影脚步有些拖沓, 显得有些憨。
祝煊:“……”
“客官,还要给您再来一碗吗?”摊子上的老翁过来问。
“不用了, 结账吧。”祝煊刚要掏荷包, 手一顿,道:“劳驾您送二十碗茶去糖水巷, 给那里上工的人喝,茶钱连同这两碗去祝大人府上取。”
“哎, 好嘞!”老翁乐呵呵的应下。
祝煊拍拍屁股起身,悠悠的往府衙晃, 路过一家烧鸭铺子时,排队买了一只, 又丢下一句‘去祝府结银子’。
路边一家米粉铺子, 香的紧, 走过几步的人又倒了回来,带着阿年步入了里去。
一刻钟后,祝煊抹了抹吃的油光红亮的唇,与那老板道:“去祝家拿银子。”
便领着吃得肚皮滚圆的阿年脚底抹油的溜了。
赵五水回去院里,却是瞧见兄弟们都立在墙根儿下避暑。
“怎么不干活儿?”赵五水问。
“那裴娘子回来了,听说了方才的事,正在二院儿处置呢。”李二低声与他道。
“桃儿又去听墙根儿了?”赵五水左右瞧瞧,没瞧见那张粉脸儿。
“啊,是吧。”李二无甚意外,“大哥,刚才祝大人找你做甚啊?”
赵五水撇了撇嘴,“让桃儿听人墙根儿。”
“……”
二进院里动静不小,白桃儿趴在一个长满杂草的狗窝里,抽了一块碎石往里瞧,看得津津有味,丝毫不觉烈日当空的热。
院子里人不少,穿粉穿绿的女子二十多人,整齐的站成了两排。
阴凉地儿摆着一套桌椅,一面覆白纱的女子坐着,冷眼瞧着地上那哭着为自己分辨的人,身后立着七个小厮打扮的男子。
珊瑚红的衣裳,这会儿倒是不艳了,哭得梨花带雨的惹人怜。
白桃儿晃了晃脚,嘴巴撇得老长,生怕那白纱娘子被这话哄骗了去。
燥热的天儿,哭声渐止,椅子上的人起了身,步步生莲行至那跪着的人跟前儿,身段妖娆,嗓音纤柔,只那说出的话却是兜头淋了那人一盆凉水。
“你觉得你这番说辞我能信几字?”女人缓缓蹲下身子,素白的手从那梨花带雨的脸上滑至脖颈,唰的一下撕了那珊瑚红的纱衣,丰腴的身子顿时露出大半,惊得颤了又颤。
“啊!”哭得眼睛微红的人此时脸上才初现了些害怕,惊叫一声欲躲,却是被一把掐住了脖颈,生生被拖拽着往前膝行了两步。
“不是想这样吗?”白纱女子声音冷得似是古泉,“管不住自个儿?那就我替你来管。”
“姐姐,姐姐,我错了!”女人露着半身,哭着求饶,丝毫顾不得院子里尚有外男在,“求求姐姐,看在我初犯的份儿上,饶我一回……”
白纱女子的手松开那截脖颈,一根手指抵起她的下颌,问:“你坏我规矩在前,意欲欺瞒我在后,是求我饶你哪一桩?”
女人脸上挂着泪珠,愣怔着与她对视。
不等她出声,白纱女子已经站起了身,视线在站的整齐的女子脸上扫过,开口掷地有声:“我带你们出走时便说过,过往流落风尘实属无奈,往后的日子各位好自为之,你们央求跟着我,我也应了,但当日告诫过诸位,既是要跟我裴紫衣,勾栏院的那些放.荡习性就都要给我扔了,你们也都应了。我应承你们的都做到了,诸位呢?”
她说着,垂眼瞧着地上的人,“明知故犯的坏我规矩,可认罚?”
女人膝行到她脚边,两团晃晃荡荡,抱着她的腿求饶,“姐姐,求求你看在我阿姊的份儿上饶我一回,我真的知错了,姐姐……”
裴紫衣微微弯腰,掐着她的下颌,冷情道:“你该感念赵霜是你亲阿姊,不然便不是一顿鞭子的事儿了。”
“拿鞭子来!”裴紫衣喝一声,拂开了腿上的手。
“是,主子。”石桌后的一男子应声,拱手递上了长鞭。
站成一排的粉衣女子面上不忍,刚要动,裴紫衣手握皮鞭呵斥一句:“站那儿!”
“谁敢替她求情,同罪并罚,一同赶出去。”
只这一句,粉衣女子垂了头,歇了心思。
“诸位都瞧着,以此为鉴,若是日后谁胆敢再犯,变数翻倍,打死不论。”裴紫衣厉声道。
皮鞭划过长空,啪咻的一声在那光洁的身上落下一道血痕。
白桃儿在外瞧得缩了缩脖子,捂了眼,不去瞧那白花花,只耳边噼里啪啦的鞭声如同炸烟花一般的响,伴着那凄惨求饶声。
该!让她还想骗大哥的银子!
片刻后,声音散了,只留下呜咽的哭声。
“在这儿跪满两个时辰。”裴紫衣丢下一句,不再多瞧她一眼,抬步进了屋子。
七八月的天儿犹如娃娃脸,阴晴不定,方才还艳阳高照,此时已经乌云密布,淅淅沥沥的落起了雨,与此时沈兰溪的心情一般。
屋檐下藤椅上坐着的人,一身荷绿轻衫,明艳漂亮的脸上写着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