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妍站在门口解下屏风,走进里间来,道:“无聊么,就想着来看看你。”
“正好,我正说让人给你送东西去呢。”沈又容把那一匣子绒花给了沈清妍。
“哟,真漂亮,看着跟真的一样。”沈清妍把玩着那绒花,迫不及待说起了正事,“阿姐,郭誉被抓走了。”
沈又容一顿,“怎么,他跟科举舞弊这事有牵扯?”
“谁知道,”沈清妍道:“堂姑母只说是叫去问话,可是今儿一天了还没回来呢。二叔不是大理寺卿么,听说要督办此事。堂姑母在二叔母那里坐着不走,二叔母烦都烦死了。”
沈又容顿了顿,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沈清妍捻了块点心吃,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听说江南那边的科举舞弊最严重,名次明晃晃的标了价,第一名解元花要价五万两银子,最后一名也要五千两银子。这是江南那边的,今秋,听说京城的科举也不干净。此次科举的解元是宫中郑妃娘家的侄子。郑妃皇商出身,他家是最不缺银子的,可他家的侄子,阿姐应当也见过,极不成器。他若是解元,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又容摩挲茶杯边沿,道:“除了他家,还有谁?”
沈清妍道:“似乎不少,京城里很多人家的公子都参加了秋闱,也都被叫去问话了。可巧咱家二哥哥因病没参加,不然也要牵扯到咱们。”
“这都是出钱买的,收钱卖的又是谁呀?”沈又容问。
沈清妍摇头,“这谁知道?只听闻陛下大怒,限期十天彻查此案。”
说着,沈清妍压低了声音,“我听四皇子说,昨日已有一位三品大员的宅邸被围了。负责科举的官员全部被关押起来,谁也不让见,连个话都递不进去。”
正说着,沈清和也进了院子,撑着伞,一路进屋里来了。
“都在这里呢。”沈清和走到里间,沈又容道:“快喝口热茶去去雨水气。”
沈清和坐下,一边喝茶一边道:“你们说什么呢?”
“说科举舞弊的事儿。”沈清妍剥着瓜子。
沈清和道:“这件事啊,说起来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二哥哥因病错过科举,倒是免了今日的祸患。”
“这才是二哥哥的运道呢,”沈又容状似不经意道,“说起来,像咱们二哥哥这样错过科举的,也没几个人罢。”
“那也不是,”沈清妍道:“听说忠勇将军的长子也没参加,不过他是因为忠勇将军想他儿子接替自己做武将,不许他儿子做文臣,所以没让他去科举。”
“还有齐大学士的儿子,”沈清和道:“因为家中都有人科考,齐夫人跟我母亲是极要好的。听她们说,齐公子参加了科举,但是落榜了。前一阵恼得不得了,说他一个大学士之子都落了榜,今年考题该有多难。如今看来,八成是有人暗箱操作,使他落了榜罢。”
姊妹几个絮絮说些闲话,沈又容却不自觉地想,这些人跟纪琢有关吗,他们在科举中置身事外是巧合呢,还是跟沈清枫一样,有意为之呢?
沈清和与沈清妍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窗外天色昏黑,夜雨更加凄清了。沈又容这会儿又觉得头有些重,钝钝地疼起来。
窗外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沈又容吓了一跳,起身去看,却是沈朔匆匆进来。
“怎么了?”沈又容瞧见他冒雨前来,身上的官服都沾了水,于是命人拿毛巾给他擦了,又端上热茶来。
沈朔张口便问道:“科举舞弊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沈又容早猜到他会来问,道:“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事儿。”
“不然你为何要拦着清枫不让他参加秋闱。”
沈又容不说话,沈朔沉了脸,“沈又容。”
沈又容抿了抿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从我这里问不出什么,你只要知道,我总归不会害咱们一家子。”
沈朔一贯清冷的眉目间染上些烦躁,“我是怕这个吗?我是怕你太不知天高地厚,反而害了自己!”
沈又容道:“我心里有数么。”
“你——”沈朔对外人再怎么横眉冷对,对自己妹妹却难下一句重口。
杜鹃适时进来,劝道:“姑娘还病着呢,大公子看在姑娘还在病中的份上,好歹叫她先歇歇。”
沈又容仍旧伏在榻上不说话,沈朔挥袖坐下,问道:“受了凉么?”
沈又容也很识得好歹,扶着脑袋道:“头疼得紧。”
沈朔皱眉,“叫了大夫没有?”
“大夫来过了,写了药方子。”杜鹃将方子找出来,拿给沈朔看。
沈朔细细看了,道:“倒也对症。”
他放下药方子,看向沈又容,只见她面色苍白,不施粉黛,越发可怜了。
沈朔心一软,道:“若是实在难受,点些安香,喝了药,老老实实睡一觉。”
“这会儿受不了熏香味儿,”沈又容道:“烟熏缭绕的,呛得慌。”
沈朔道:“从前不说很好闻么?何况下雨天,点了香去去屋里的潮气。”
沈又容只说不要。
沈朔没法子,吩咐下人,“去我院里拿些好茶叶,放在炉子上烤着,既去了潮气也不叫她闻了烦。”
沈朔知道沈又容这里问不出什么了,细细交代了她好好养病,便起身要走了。
“等等。”沈又容从针线篮子里找出个绣好的荷包,扔给沈朔,“给你的,今年一夏天也没做几样绣活,只有这个了。”
沈朔捏了捏那荷包,不由得笑了,“知道了,你好生歇着罢。”
东斋那里,长鸣匆匆给纪琢回报,纪琢放下笔,有些惊讶,“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