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中,纪琢借用了皇帝的书案在写圣旨。皇帝中风,已无力处置国事,遂退位与太子。念及太子身弱,封端王为摄政王,统摄朝政。
这样一道旨意,在人群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姚尚书是头一个反对的,他道:“如今大好时机,合该一鼓作气立刻登基,迟则生变啊!”
有的大臣却不然,道:“弑君夺位到底与名声有碍,如今徐徐图之正可全了殿下美名。况且,朝中许多老臣最看不惯弑君夺位之事,殿下只封摄政王,或许能平息他们的怒火,慢慢将他们争取过来。”
还有一些人,比如齐大学士,比如沈朔持沉默态度,他们唯端王马首是瞻,只听端王的命令。
纪琢站在案前,明黄色的圣旨上,朱红的笔墨一气呵成。少顷,纪琢扔下笔,命长鸣盖印。
“殿下三思!”一些大臣道。
“诸位,”纪琢终于说话了,他看着殿中众多大臣,道:“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
人群沉默下来,谁都没再说话。
他们看着那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玉玺在绢布上落下,与桌面相撞,发出闷闷的声响。随着这一声落下,一切尘埃落定了。
纪琢勾起嘴角,道:“接下来,就是本王回报诸位的时候了。”
瞬间,所有人激动起来,先前关于端王登基与否的事情都被压下,眼下,抢到更多的功劳才是正经。
安国公等人看着大臣们从内殿出来,一个个整理衣冠,精抖擞。
沈又容躲在殿侧,看着纪琢缓步走上宣政殿,一边站这个战战兢兢的太监,捧着圣旨宣读。
圣旨的内容显然惊讶了很多人,一些陛下心腹仍然在叱骂纪琢狼子野心。然而一些大臣听见他没有称帝,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从长计议。
最激动的莫过于安国公,他几乎立刻就承认了圣旨的真实性,下跪的速度叫齐国公见了都叹为观止。如果没有端王,皇位大概要由七皇子继承。而如今,即使明眼人都看得出新帝是个傀儡皇帝,但对于安国公来说,他的女儿是铁板钉钉的皇后,他们家依然是京城第一等的公府!
纪琢对安国公的识时务不做评价,反倒是那些老皇帝的心腹大臣,杀的杀,贬的贬。他让所有人看清楚,即使他不是皇帝,他手中的生杀大权,也与皇帝无异。
众臣跪伏,参拜摄政王。纪琢站在上首,俯瞰众人,权势滔天。
他真的是皇帝的儿子吗?恐怕老皇帝自己都不能确认。然而,纪琢宁愿做一辈子的乱臣贼子,都不愿意与老皇帝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一切尘埃落定,纪琢的目光对上沈又容,殿里殿外,只有一个沈又容后知后觉没有下跪。
纪琢对她笑了笑,却犹如背负了万钧重担一般,看的沈又容心酸。她无可抑制地为纪琢感到悲伤,也终于意识到,纪琢那一身素服,分明就是丧服。
宫中的禁军撤下去了,前朝的大臣和因祭祀耽搁在后宫中的命妇内眷也依次出宫。
端王独留了沈朔,齐国公便也没有走。
内殿,身着披风的沈又容走出来,沈英看见她,大惊失色:“你怎么在这儿?”
沈又容道:“昨日淑妃娘娘命我进宫,我一入宫就被陛下的人拿住了。”
沈朔眉头微皱,看向纪琢。纪琢与他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沈英忙走到沈又容身边,问道:“可伤着了没有?”
沈又容摇摇头。
至于陛下为何要抓沈又容,在场几人里,只有沈英不知道。然而沈英多年重臣,便是不知事情原委,也能猜到多少和端王有关。
他心里叹息,这一双儿女竟不知是什么同端王搭上了。
长鸣亲自送几人出宫,宫门口杜鹃等在那里,一见沈又容,杜鹃哭道:“姑娘,你去哪儿了,吓死奴婢了!”
沈又容道:“已经没事了,不要担心了。”
沈英转过身,对长鸣道:“多谢。”
长鸣忙道:“国公爷折煞小的了!”
于是几人一同上车回府。老太太她们先回去的,已经打理好了府上大小事务。沈英进了家门,面色便落了下来,对沈又容沈朔两人道:“去书房,我有事要问你们。”
沈朔道:“父亲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了。妹妹受到了惊吓,死里逃生,先叫她回去罢。”
沈英看着沈又容小脸苍白,也不忍心多说什么,道:“你先回去罢。”
沈又容福了福身子,往后院走去。
书房里,沈朔不等沈英逼问,便将投靠端王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他没有说沈又容与纪琢两情相悦,只说府中教学之事,纪琢看上了沈又容。由此引出后面的一堆事。
沈英一言不发,心中叫苦不迭。因为纪成曜来府上读书,勾搭走了沈清妍,一个纪琢,又不知什么时候看上了沈又容。
“引狼入室,真是引狼入室!”
沈朔听着他的念叨,只垂眸听训。忽然,外头一个管家进来,道:“国公爷,端王那边来人了。”
沈英沈朔俱是一顿,沈朔还罢了,沈英颇有些战战兢兢。
“什么事?”
长鸣身后跟着个老太医,见了沈英,客客气气行了礼,道:“王爷说,大姑娘在宫里受了惊吓,特叫来许太医给大姑娘号脉。若这会儿大姑娘歇下了也无妨,许太医可以先在府上住下,瞧过大姑娘后再去回禀王爷。”
沈英沈朔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这才不过掌权第一日,就一点不在沈家面前遮掩了。
沈朔心里哼了一声,面上道:“有劳王爷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