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我变得圆滑,会哭会笑,知道什么样的客人爱看什么样的戏码,别人拍我屁股我会嗔怒,塞进乳沟里的钱我也笑着道谢。
我们在双层巴士的露天二层上,张开双臂,拥抱天空微风,一副臭皮囊,终究没有性命重要。
所以当我正式接第一个客人的时候,我的心如此平静。
他是香港富商,生得儒雅,他知晓我的来历,唤我一声苏小姐,我躺在床上看着黑夜静静闭上眼。
就连红姐都惊异于我的转变,亲眼见着我们毫发无损地从房间出来,待客人走后,她看着我脖子上的红痕,直说:“这老小子有点本事。”
谁知后来他成了包养我的常客,我再也不用去陪酒,我喜欢叫他老吴,春阑夜的人也爱揶揄我,说吴老板真有本事,驯服了春阑夜天字第一号烈女。
我啐他们一口。
老吴今年五十多,个子不高,常戴一顶帽子,说要遮住自己的华发,好与我更衬些,我没告诉他,他脸上的细纹做不得假了,保养得再好,也早青春不再。
他出手阔绰,在我房中真正能呆上的时间很少,大家都说我赚了,头次接客就能碰见不打人,时间短还有钱的老头。
我点起烟,笑了笑,直到香烟燃尽我也没吸一口。
不光红姐惊异于我态度的改变,菲菲也敬佩我,夸我啃得下老菜帮,然后又悄咪咪问我老吴身上有没有老人味,我骂她去你的。
昂头饮下她为我准备的开张酒,她说恭喜我就此成为女人。
我想了想过了今年,我才二十了,回顾往昔,原来我已走过如此弯曲陡峭的路,若是讲给菲菲听,她一定大跌眼镜。
老吴是很好的人,不仅带礼物给我,还会分发小礼物给她们,所以菲菲对他的口风变得很快,从老菜帮到吴先生只花了半个月。
华美的鸽子蛋在阳光下折射出的璀璨光芒,从前在苏家这是我孤寂时的玩伴,如今在春阑夜是我可以大肆炫耀的宠爱,人人艳羡。
羡慕很容易成就嫉妒,有人开始说我的债务是无底洞,老吴终究会离开我,并不长久,我听了在心中发笑,没有什么是长久的,我早已习惯了离别。
我不知道老吴究竟花了多少钱,让春阑夜同意我不再频繁出台陪酒,除非有贵客钦点,比如秦家人。
这回穿得倒正经,我被老吴包养的事传遍春阑夜,他们要如何羞辱我,包厢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发现里面男男女女都有。
迟疑了一瞬我就穿过人群,跪下为他们倒酒,气氛没有那样剑拔弩张,上次对我行凶的男人不在场,我松了口气。
“谢谢。”
温柔的女声响起,这是我曾无比厌恶憎恨的一张脸,她身份低微,普通人一个,却能代替我站在秦先生身旁,接受无数人的祝福,如今亲眼看见,我已心无波澜,微微颔首。
我没有看秦泓一眼,我想他也不会想在这里见到我,在他心爱的未婚妻面前,碰见他极力想隐瞒的,上不了台面的情人。
于是我始终低着头。
“慧茹,你瞧瞧脚边跪着的这位小姐,眼熟吗?”秦越说道,一众人皆安静下来。
我不得不抬头给慧茹小姐看个仔细,她也仔仔细细端详我,在与我四目相交时,她愣了一下,随后云淡风轻笑道:“没见过,但我猜想大概是苏家那位大小姐吧。”
“是否年轻貌美,令人心动?”
“确实如此,很难有人会不喜欢她。”
“哦,二弟你觉得呢,上次你可是与她共处一室。”
逃不过沦为谈资的命运,我又低下头去。
“大哥别说笑了,慧茹心眼小,这要误会了回去还不知要怎么耍小性子,”秦泓说,“上回我不过是替大哥你去收拾烂摊子,警告她不要乱说话罢了。”
“你倒是个惧内的。”
大家一齐笑起来。
我弓着腰退出包厢,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往脸上扑了点水,镜子中我满脸倦色,突然,一块杏色手帕从一侧伸来,我看过去,是秦泓。
我无视他,转身就走。
“听说你最近过得不错。”
不亏是秦泓,能把被包养说得这样委婉,我重新迈开脚步:“毕竟讨好老男人是我的长项。”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声音随夜风吹来,我的脚步一滞,但仍步履不停地离开了。
晴朗的春末,老吴带我出门,我坐在车后座,看着黑色车窗外的景色,说道:“老吴,请走吧。”
“好的,苏小姐。”
车子行驶许久,到了一处隐蔽的别墅前停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焦急等待的身影,老吴为我拉开门,那个身影就急忙扑上来,他的声音雀跃极了:“简简,你可叫我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