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只是……”
“好啦,你放心去忙吧。”
上了车,我们还在闲聊,她说书房根本没可乐,我说她根本没去书房,突然她说:“我还是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
之前办案的时候她就这样说过,我安慰她是柳逸,他不敢对我怎么样,有次停车加油,看到果然是他,就没放在心上,这次我也照旧安慰她:“放心吧……”
到了某偏僻的路段,人车无几,突然斜对面一辆车发了疯,朝我们横冲直撞过来,林如意斜打方向盘也于事无补,我们被撞翻,失去意识。
再醒来,天都黑了,血液蒙住眼皮视线模糊,双手被禁锢,额头一跳一跳地疼着,我艰难从胸腔中挤出声音来:“林如意,林如意……”
我记得车祸前,她伸手来替我挡住碎玻璃,她一定伤得比我重。
蓦地,从看不见的角落传来拖拽重物的声音,当柴火被点亮时,我看清来者面孔,不是柳逸,是苏峰。
“放她走,你想报复的是我。”我断断续续道。
他变憔悴了,也变狠厉了,眼中带着冰刃,刺了我一刀,但是没有理会我,不停往火里添柴。
他似乎在等待什么,等到天黑到不能再黑,黑漆漆的楼梯口响起脚步声,他丢下最后一把柴,起身,用枪指向那里。
顾珩冒着风雪出现了,他看了我一眼,又立刻看向苏峰:“你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车加满油,五千万现金,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他抛给苏峰一把钥匙。
苏峰探头朝外看的时候,林如意醒了,她呓语道:“珩哥……”
苏峰不忙不慌,玩味一笑:“这样多不好玩,不如我们玩个游戏,一个是助你打败我的妹妹,一个是陪伴你多年的女人,来,你选一个。”
枪口在我们间逡巡,我感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却不是怕的,而是我似乎有回到好多年前的那个夜,在我和林如意中间,他终究是选择牵着她离开我,我被狠狠抛弃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我忽然浑身发软,车祸中的剧痛排山倒海在此刻袭了我的脑袋,我想说救她走吧,带她离开吧,如果要我再承受一次这种痛,不如让我死在这里。
而答案又是显而易见的。
顾珩是能成大事的人,他没有思考太久,他的手指向另一侧:“我选择她。”
一时间,万籁俱寂。
他拿了钥匙打开林如意的手铐,背着她下楼时,我没有看他们一眼。
柴火快熄灭了,我的影子在墙壁也摇曳着,快要消失,大概率我要死在这里,再也看不见明年的春天,或许是好事一桩呢。
“你看你为了他放弃荣华富贵,把爹地害得这样惨,多不值当啊。”
我冷笑:“爹地?你就是个皮条客,难怪妈妈会给你戴绿帽!”
不枉我和他父女一场,自然知道他什么地方最痛,一刀刺下去,他立刻发了狂,抄起旁边的木棍就朝我身上抡。
我仰天大笑,泪水落了一脸。
真够疼的。
狂乱的电话铃声夹杂在怒骂与笑声中,在这雪夜显得如此刺耳,他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开始把汽油倒在我周身。
“本来有人要保你,是你自己不识好歹,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一瞬间火蛇乱窜,烧上房梁,把之前的柴火点燃了,满天大火中我认清这里是当年寅初山那座高塔。
可见人不得不认命,我终究会死在这里,或早或晚。
浓烟滚滚,我快呼吸不上来,快昏迷之际,有人冲进来,拿起石头狠狠砸在手铐上,是顾珩,大约是我产生临死前的幻觉。
“简简!快醒醒!”他大喊。
我恢复些清明,才发觉不是梦,他真的回来救我,可没有钥匙,简直是回来送死,何况他动作越大,吸入的浓烟就越多。
“你不会有事的,简简,坚持住!”
等到手铐终于被砸开,整座高塔都被火包围,楼梯宛如通往地狱之路,我们无处可逃,我说:“你不该回来的。”
我们挪到窗边,他够头看了眼楼下,那片白茫茫雪地,他紧紧抱住我,对我说:“有我在很快就会得救,乖,闭上眼。”
而我向来与不听他的话,我努力睁大眼,见到的就是他的笑,他抱着我从三楼一跃而下,用肉身为做我缓冲,我仿佛听见了骨骼断裂的声音。
他的口中涌出鲜血,而我的胳膊无力抬起,只能任由血液弄脏他漂亮的面容,他说:“我答应过如意的父母要好好照顾她,我不能不选她,可是简简,我也不会再放弃你,我可以为了你去死。”
靠在他的胸口,疼痛全都不见了,我好像回到那个纠缠我一生的梦魇中,见到载着爱人的车子停下,少年飞奔向我。
我闭上眼。
然而梦里究竟有没有见到春天,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