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沅作为大长公主关照有加的晚辈,自然也知道这个禁忌。
曾有两位年轻公子不慎掉入湖中,一身狼狈地爬上岸来,被大长公主撞上,翌日就被家中长辈带到大长公主跟前赔礼道歉。
谢老先生叹息:“大长公主哪里是看重那两条鱼。”话罢,敛了情,又问道,“你向来仔细,怎么就把玉佩落在那处了?”
这事还与周淑尤有关。
大半年前大长公主于春日设宴,延请京中名门贵族的公子小姐登门赏花。
周淑尤走错路,险些跌入水中,舒沅那日在湖边闲逛,正好看见,便拉了她一把。片刻后,舒沅发现玉佩不在身上,就沿湖找起来。
不多时方苓带着丫鬟寻过。方苓狐疑地打量她,似是怀疑她这病秧子模样,出不了多大力气。
周淑尤缓过来,几位侍婢见她衣衫沾染脏污,便色紧张地请她回去更衣。婢女自然也问了舒沅。
舒沅只是裙角脏了点,便摇摇头:“你们先回去吧。我东西丢了,在附近再找找。”
周淑尤问她丢的是何物。舒沅只好如实作答。
听到她的回答,周淑尤抿唇不语。
方苓当下便道:“你今日真带出门了?我们怎么没看到。该不会是你讹人的吧?”说完便拉着周淑尤走了。
后来春桃沿着小路来回走了几遍也没看见。楚宜也带了丫鬟帮着四处去找,也没消息。
那玉佩是太后亲赐,也没人有胆子把此物昧下来。舒沅只等着一年一次清理湖底的日子去找。
但今年那时候,父亲重伤的讯息传入京中,舒沅整颗心都牵挂在那上面,哪还管得上什么玉佩,便就此错过了时机。
玉佩不在手里。事发时四下无人,人证物证都没有,舒沅再解释也无济于事,因而也不去管方苓说的那些闲言碎语。
现下面对谢老先生的问询,舒沅只道:“那天是我疏忽了。”
谢老先生看了她一会儿,也没说别的,好半晌才缓缓松开眉头。
谈话间,青枣捏着青花小瓷瓶进来,还当着舒沅的面倒过来摇了摇,里面空空荡荡,一粒药丸都不剩了。
青枣眉头皱得紧紧的:“先生,这药丸吃完了怎么不告诉我?”
谢老先生脸色变了变,佯作镇定地抿了口茶,才道:“药丸没了,我人不也好了?不需要这东西,告诉你做什么。”
青枣怀疑地看看他,十分不解:“大夫说,至少要吃三瓶才能断了。”
舒沅心底觉得好笑,也不去戳穿谢老先生,只说:“我正好顺路,待会儿取了药,着人给您送来。”
谢老先生怕苦。
舒沅头一日见到谢老先生,不是在书院或谁家的宴会上,而是在医馆的后院。
谢老先生那次到山间垂钓,不慎摔倒,腿疼得厉害,腿上怎么折腾他都哼过一声,轮到喝药就犯了难。
舒沅小时候吃药就很乖很乖,从不折腾人。舒沅作为谢老先生的小病友,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青枣感激道:“多谢姑娘。”
谢老先生佯作镇定,道:“吃就吃,还能苦死我不成。再来两瓶,我又能进山了。”
舒沅忍不住弯了弯唇。
又略坐了一会儿,看时辰差不多了,便与谢老先生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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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雪庆仁跟随进璋书院里当差的丫鬟,好生逛了一圈。
最后那丫鬟还问:“我说的你们可记住了?记不住也没关系,再来两次就熟了。”
迎雪两人从前干的都是踩在刀尖上行走的活,辨识路径算得上是保命的本事。如此细致地走下来,他们自是记下了,便颔了颔首。
丫鬟见状,唇边抿出笑,又道:“两位大哥这般逛下来,也该累了。请随我去喝杯茶再走。”
迎雪和庆仁对视一眼,都知道之后要去见谁,便默默地跟了上去。
丫鬟将他们带入花木掩映的小楼,然后退了出去。
屏风后坐着一人,迎雪踏入房中,便察觉到那人放下茶盏,侧头朝他们这方看来。
舒沅起身,从屏风后绕出,另寻了圈椅落座。
轻霜紧随其后,立在旁侧,见了两人,开门见山道:“我家姑娘叫你们过来,是有些话要说。”
轻霜停了下,清凌凌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续道:“你们主子在安国公府的境遇,这两日下来,你们也看清楚了。虽不能向你二人保证有如何好的前程,但我家姑娘看重裴六公子,你们用心服侍,不会亏待了你们。”
迎雪面上看不出波动,但心底涌起诧异。
舒沅补充道:“进璋书院的学子出身非同一般,少不了有几个盛气凌人的。若他们派人来恐吓威胁,你们也不用害怕,有事来找我就是了。”
舒沅偏过头,目光一寸一寸扫过他二人,声音微沉:“最要紧的是,万不能生出异心。”
“我的家世,你们都是清楚的。若有谁吃里扒外,受他人支使,给他添了麻烦,下场如何,也不用我多说了罢。”
迎雪和庆仁怔愣片刻,才顺从地俯首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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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雪回到安国公府上,仍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怎么琢磨都觉得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