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见瑾在等她。他唇畔笑意温浅,眸光柔和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夜里歇得可好?之前顾大夫提过你用的安香,我去寺中上香,便也从大师父那里求了些。”裴见瑾伸手,给她理了理兜帽。
舒沅静静站着没动,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雪白的双颊透着微红,她轻轻抿着唇,眸光清澈,像个冰雪揉成的小兔子。
裴见瑾的动作轻缓,很是温柔。舒沅暗忖,他应是把自己当成小表妹对待了罢,也不枉费她日日往进璋书院跑。
再想起初识他那几日,他冷若冰霜,如何也无法接近的模样,舒沅恍如隔世。
迎上他关切的目光,舒沅摇了摇头:“那些流言,我没放在心上。”
裴见瑾含笑点了点头。他垂眸看她,她的脸颊莹□□润,精致又漂亮。
裴见瑾心想,幸而没叫方英二人活到今日。怎么能让人叫她心烦呢。
舒沅离他太近,只得仰起脸看他。
她的嗓音轻软:“身子最要紧。若为了那些愚昧之人的言语闹得茶饭不思,反叫那有心人得意。”
舒沅的目光轻轻落在他脸上,抿了抿唇:“你日后要是有相似的境况,也不能时时想着那些恶言……也得多想想我,我可是盼着你一切皆好,事事如意的。”
裴见瑾眼睫轻动,他点头,似是颇为赞同:“自然。那些愚昧之人终究是少数,只需要一点耐心,等真相大白,他们自己便悔不当初。”
舒沅见他似乎走上了修身养性的正途,心中很是欣慰。
之前觉得要将他掰正,养成宽和温润的性子,是遥不可及的。现下看来,似乎也没那么麻烦。
寒风渐起,舒沅将手缩到袖中,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天是越发冷了,每日往进璋书院跑,也很辛苦的。
第二天,舒沅就病倒了,浑身乏力,也没有胃口。
书院里常见到她的学生听说了这事,都暗地里猜测她是因最近的流言病倒的。
第0章
◎他们都来了。◎
舒沅这一病。平时不往定远侯府来的稀客纷纷登门看望。沈澜梅晏之都来了。
舒沅身体不适,是在天亮前就发作的。天色大亮后,服过药,色便和缓许多。
每年冬日都要病上几次,屋中婢女都十分稳重,按部就班地忙前忙后。
春桃贴身伺候,瞧得仔细些。待伺候舒沅用完早膳,春桃道:“姑娘的身子比往年强了不少,从前哪有这般精,往往是一口饭都用不下的。今日好歹多吃了些清粥。”
舒沅点了点头。
兴许是这一个月以来一日不落地往进璋书院去,比现如今里头的正经学生还要去得勤,她清晨醒来也没有卧床休息,换了衣裳便下了榻。
前些天念书久了,哪怕头脑昏昏沉沉的,也觉得有些过分闲了。
舒沅靠在圈椅中,揉着额头叹了口气。她今日心有余而力不足,连手上这话本子都看得很慢。
轻霜回话说来了客人,舒沅这才丢开话本子,去见来人。
沈澜是一个人来的。舒沅十分在意地往他身后望了眼,沈绫是真没来。舒沅有些失望地收回眼。
舒沅的精还算不错。但面容免不了带了病气。
黑润的眼眸似蕴藏着淡淡水汽,恹恹地半垂着眼皮。雪白的脸颊失了血色,愈发苍白。原本红润的唇瓣失了两分颜色,却仍弯着唇角,没有显露出病中的不适。怎么看都觉得可怜。
沈澜是代谢老先生来的,他自己也有话要说。但甫一见得舒沅这般模样,沈澜沉默半晌,难得反省起自己说话行事是否太过冷硬,不近人情。
舒沅不知沈澜心中所想,她垂下眼,摸了摸精致的小手炉,而后抬眼看向沈澜,主动挑起话头。
一开口,便止不住咳了两声,平复后嗓音也微微嘶哑:“你难得过来一趟。怎么一进门,好像就不认得我似的。往常你说话直白,怎么今天变了性子?”
舒沅冬日里常闭门谢客,不喜应酬。而沈澜若非必要,是绝不登门的人物,且他也不是那等爱虚与委蛇,假模假样的秉性。
舒沅看他一眼,便知道这人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索性开门见山地问他。等听完了他说的话,她也好回去歇着,继续看看那话本。
这些天和裴见瑾一道闭门用功,那看了半截的话本早被她抛之脑后,今日再拿起来,还是觉得颇有趣味。至少与沈澜对坐无言相比,那话本子是极有意思的。
沈澜目光在她脸上微顿,将谢老先生的话带到:“谢先生说你往后不宜日日奔波,等天气暖和些了再去书院也不迟。叫我给你带了两三本书来。”
沈澜的长随早将书籍交给轻霜。舒沅转头看向轻霜,轻霜点了点头,是已经收好的意思。
“我知道了。你还有其他事么?”冬日里身子不适,总是困倦疲乏的,舒沅说着话,便忍不住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
“还有一事。”沈澜道。
见她困成这样,沈澜唇线抿紧,斟酌片刻,又道:“你近些时日刻苦用心,先生们都看在眼里。若你执意想参加季考,休息数日也不可荒废了学业,其他学生……都花了很多心思。”
舒沅无言,握着茶盏抿了一口。
她的确用心。且是用心守着裴见瑾呢。
果然不出她所料,沈澜这人太正经,总惦念着她读书的事。
想来是怕她远远落于人后,损了兄长的名声罢。舒沅便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沈澜颔首。
他总觉得她吃不了苦,又爱勉强自己。毕竟她小时候也是争强好胜的,不肯输给别人。但她态度端正,过去这一个多月日日不辍,虽还比不上那些十分刻苦的学生,已经很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