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晏之靠在车壁上,温声道:“幼时她对我照顾有加。如今,我终于能还她一二了。”
知宜明白他心中的疙瘩,也不好多说,只道:“在姑娘心里。主子和从前还是一样的。”
梅晏之在小几上轻敲了下,道:“不急着回去。她的生辰将近,你随我去挑一挑贺礼。”
送礼一事,自然要投其所好。梅晏之与她年幼相识,自然知晓她对玉器的偏爱。
正好有一家新冒出头的玉石铺子,梅晏之与掌柜有两分交情,铺中师父雕工精湛,便去了此处。
这家新开的铺子装潢甚美,招了不少小娘子进门一观。此时,屋中聚了五六个锦衣华服的姑娘,正笑闹闲谈。
姜依依在里面算是家世出挑的,难得也受了别人几句吹捧,双颊微微泛红。
“我们那天在如意楼遇到定远侯那位,怪不得说她奢靡,我们一个都没挑,她竟叫管事娘子全送到侯府去。”
姜依依眸光微顿。
方苓那回好歹是恰巧叫舒沅抢先买去了紫檀木料。这两位竟然叫她当场发作,下了脸面,属实难得。
那两位对视一眼,又道:“听说还病了。想来是民间议论纷纷,给气的。那以后……”
姜依依生性谨慎,轻轻看了她们一眼,道:“今日是出来玩的,怎么说到这些上面。”
“定远侯威权甚重,这草菅人命的事一闹出来,也不怪有人传是定远侯杀孽太重,才应在了女儿身上。”
这话过于歹毒。姜依依有些吓着了。
梅晏之在外听了个清楚,脸色一瞬便沉了下来,推门而入,目光锁住说话那人,薄唇轻启:“妄议朝政,污蔑忠良。不知两位是哪位大人家中眷属,竟如此出言不逊。”
那位姑娘乍然见人闯入,脸色煞白,唇动了动,艰难道:“都是外边传的……”
梅晏之眉心微拧,目光冷冷地从她身上扫过:“那大概是姑娘家中长辈官位不显,不知如今的局势,不出两日,定远侯便能沉冤得雪。”
“姑娘嘴上这般不饶人,今日无知造下口业,想来要在家中思过,虔心诵经才能洗净了。若家中管教不严,梅某从中牵线,请两位宫中的嬷嬷来管教也是一句话的事。”
姜依依听得心惊。这两位出言不逊的姑娘,正是议亲的年纪,特地来京,便是为了定亲。
梅晏之严词厉色,想来不会轻轻放过。这事一出,要想寻个好夫婿是难了。
不过如此沉不住气,搬弄是非,若不改掉这个毛病,早晚招致大祸。
第2章
◎全然倚仗于她,便须得处处费心,尽力叫她开心。◎
舒沅卧床歇息一日, 第二天便轻松不少,更不像往年那般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很快就恢复了胃口。
春桃欣喜非常,难掩激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书中真是什么都有。进璋书院真是块福地,姑娘的身子比去年强健多了。”
每到冬天,春桃都分外发愁。春桃本来就是靠着会带孩子才被招进侯府贴身伺候,她分外关心舒沅的胃口。
冬日天寒,舒沅又鲜少外出走动,屋里暖烘烘的,就更不容易饿了。往年,春桃看着自家姑娘像猫儿一般,只吃一点点,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看她胃口也好了,春桃喜不自胜,轻轻地在舒沅手上拍了拍:“姑娘正是长身子的年纪。就是要多吃些才好。阁楼里再备些点心如何?读书也很费的,容易饿。”
舒沅乖巧地点头。
昨日裴见瑾看她喝药,还细心地给她挑了蜜饯。若她学饿了,吃些点心,他应当也能容忍。毕竟她每餐吃得很少,容易饿也是正常的。
舒沅到了进璋书院,行至半途,与方苓等人不期而遇。
季考将近,方苓攒着心中的那口气,誓要在季考中狠狠压舒沅一头,这些日子颇为忙碌,人都憔悴了两分。
今日同窗在方苓耳边提起,说舒沅这一病,说不好要养多少时日,指不定就到年节跟前了。方苓闻言,虽略有惆怅,但仍是踌躇满志。
方苓以为舒沅有段日子不能来进璋书院,没成想会在路上遇见。
打眼一瞧,舒沅双颊红润有光,眸光湛亮,且身上还穿着蜀锦制的衣裳,光泽华美,纹样精细,一眼看过去就知是其中佳品。
这等好料子,若非是宫中赐下的东西,便是外边重金买来的。无论是哪种来路,都让方苓气闷。
方苓和姜依依常有往来。昨日在玉石铺子的事,姜依依转眼就说与她听。方苓也就知晓了舒沅在如意楼的阔绰举止。
方苓牵了牵唇角,道:“眼下温书的时日不多,诸位公子小姐都怕时间不够用。舒妹妹怎么到这时还这般讲究?不如在念书上多花些工夫。”
舒沅看了眼她们身上素净的衣衫,拢了拢披风。
“我也没费什么心。不过是花了些银子。”舒沅嗓音轻软,“怎么,方姐姐家中的仆侍伺候不周?怎么回回见你,都打扮成这个样子。”
方苓险些维持不住笑意。旁边几位姑娘也都有些尴尬。
她们舍弃华美衣衫,择了这些素净的行头,自然不是因为底下的人不尽心。这般打扮,自有一番文弱气质,表明她们一心用在圣贤书上。
好名声是有了。不过这身打扮,的确是不大好看。
偏偏舒沅色如常,毫无讽刺之意。惹得方苓心中更是窒闷。
见舒沅远去后,方苓撇了撇嘴,低声道:“如今定远侯在外的名声可不怎么好,想来她也只有花钱寻些快活了。”
这日,朝中便有了动静。
定远侯那张密信白纸黑字摆在那里,确是不容狡辩。但短短数日,从地方上又找出了许多罪证。
罪证二字从大理寺侍郎口中说出时,暗地里望着定远侯府没落的几位官员唇边笑意更甚,悄悄地交换眼,只等着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