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宁艰难地抿出一个笑,答道:“原来那时好心出手相助的是姑娘您。林公子养了大半月便好全了,如今身体康健,已有功名在身。”
舒沅静静地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谷宁分外艰辛地道:“另一个,另一个也是很好的。”
谷宁一颗心都揪紧了。万一姑娘追问下去,他要怎么答。他可是前不久才指天发誓说要管好这张嘴的。
好在他没等到追问。
舒沅估摸着时辰,起身往外走去。这药膳不是能随随便便入口的,经人口述症状也不成,须得要大夫亲眼瞧过问过才行。
迎雪跳下马车,当即快步入内。见到舒沅,正欲说公子已经到了。然而还没出声,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掀开帘子,从后面进屋的谷宁身上。
迎雪眸光微变。
谷宁脸色一白。
舒沅没察觉他们的眉眼官司,只看向迎雪:“他人呢?”
迎雪目光微移,垂头回道:“主子已到了。”
谷宁就像那见了猫的耗子,想立刻藏起来,但叫迎雪死死盯着,他动也不敢动。
裴见瑾进门后,先看了舒沅,同她说了两句话,才朝谷宁投去一眼。
裴见瑾没说话。谷宁的色却是变了。
舒沅并不迟钝,问道:“你们认识?”
谷宁心绪百转千回,不敢随意答话。
裴见瑾似是思索了两息,嗯了一声。
舒沅又看像谷宁。像初次见着这人似的,细细打量。
裴见瑾以前辗转多次,身不由己地随燕王四处停留。且就是在更年幼的时候,也在许多地方待过。
舒沅并不知晓他如何长大,是看着何种景色度过四季。
她看向谷宁,就好像能窥得裴见瑾的过往。
裴见瑾似乎没有什么话要同谷宁说的,片刻后就跟着管事去见大夫。舒沅逮着这个空当,又把谷宁叫到跟前来问话。
这时候就不像先前随意了。
谷宁也不是个傻的。一看这两人关系匪浅,脑子急速转动,努力搜刮着过往的经历,力图找出些能说与东家又不得罪裴家公子的旧事。
谷宁这会儿也不隐瞒了,直接道:“原以为姑娘定然不记得了,方才我才简略说了那二人的事。没想到姑娘竟认识裴公子。姑娘口中那位为同窗忙碌的小公子,就是他。”
谷宁见他们关系和睦,此时便道:“真是难得的缘分。姑娘往日相帮的小公子,如今又遇上了。”
舒沅毫无印象。一来那时她年纪尚小,二来,她仔细回想,那时只是远远见过一眼,后来的其他事也是听丫鬟说的。
舒沅咬了咬唇。
若她那时真见过他,看到那张脸,兴许是能认出他的罢?
舒沅不问。谷宁便安安静静候着,不敢随意乱说。
良久,舒沅才道:“当时那个生病的林颖,同他感情甚好?林颖如今还在云台县吗?”
谷宁方才说他们感情好,只是顺着她的话说罢了。谷宁也没亲眼见过他们平常相处,若按那时在医馆中的情形看来,应该还算不错,人后的事,就只有裴公子自己清楚了。
谷宁边想边答道:“小的也是听人说的。两人是邻居,又在一块念书。林公子后来长大一些,便在外边读书,每年也要回去几次。”
舒沅还想再问时,迎雪却寻来了,说裴见瑾已经在等她了。
舒沅便跟迎雪出去寻他。谷宁不知两位主子还要待上多久,听管事说有个购置陶罐的差事,立马主动揽到身上,暂时逃出这个水深火热之地。
裴见瑾分明还有许多事要做,此时被她叫出来,在聚仁堂耽搁片刻,面上却毫无急色。
他笑意温和:“谷宁同你说了什么?你问他,倒不如问我。哪有人比我清楚。”
舒沅眸子亮晶晶的,忍不住要跟他说话:“你知道吗,我和你以前,好像见过。”
裴见瑾眸光微顿。
舒沅轻轻叹气,甜濡的嗓音带着两分低落:“不对。是差一点就见到了。”
她仰起脸,弯唇笑了笑,把谷宁说的话简略说与他听,而后道:“谷宁说你和林颖关系很好。幸好我在那里,那时候我是不是也有帮上你的忙?”
舒沅有一点庆幸。如果她当时没吩咐人去跟医馆坐堂的大夫说话,偷偷塞了银钱,那林颖若是久久地卧床不起,不就没人陪他念书了?
裴见瑾在她提起林颖时色清冷,但听她这般说,恰如云散雪消,眸光霎时柔和下来。
她分明这般小,总是需要别人好生照看才能安稳无虞地长大。却总是担心他受了委屈。
她抬头看着他,讨要奖赏一般期待他的回应,裴见瑾勾了勾唇,温声道:“是。你一直很好。”
舒沅点头。这就是善有善报呢。
谷宁老实做事,尽量埋头苦干,避开这些事,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便说出不该说的话,让如今身份尊贵的公子颜面扫地。
谷宁小心谨慎,还是在傍晚被迎雪“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