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开一个,一片青色绣袍又挡到眼前来,老头有些恼:“说了不开张,你——”
待抬眼望去,却微微怔了。
少年立在他前面,眉眼淡淡,轻声道:“陈伯。”
老头咳嗽了一声,站起身,用脚将小马扎踢到门后去,拍拍衣裳,又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清商,道:“要什么样的灯?”
好大的面子。
清商感激地看了一眼卫璋,转头便开始看灯笼,见壁上一片珠玑,各色灯笼描金细画,有的遍体雪痴好似白瑛石,有的又雕镂着珠雨楼台,不点灯已有八分真切,若点了,真不知何等盛景。
老头见她欢喜得紧,不免有些得意,抬手一盏盏指点给她看:“这个,荷花灯,最合长夏……这个,绣球灯,点起来真似明天照雪,还有这个媳妇灯——”
他转头看卫璋,挑眉道:“小子,你如今喜结丝萝,买盏这个送你娘子,岂不应景?”
卫璋正要开口,清商的眼睛却已快他一步,选中了挂在尽头的一盏羊角灯,兴冲冲道:“我要这个。”
老头回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着那盏绘了明月秋桂的羊角灯,面上闪过一丝复杂,沉默片刻,道:“这个,是和尚灯。”
她还真想去山里做姑子——连挑灯也要挑盏和尚灯。
卫璋蹙眉,走到清商身边,道:“不要这个。”
清商不满:“我就要这个!”
卫璋欲言又止,看了她一眼,别过脸道:“随你。”
老头笑笑:“这灯上有留白,还可以题些字,小娘子是自己题,还是让你夫君帮你题?”
卫璋又看一眼清商。
清商看都没看他,便道:“我自己来。”
说罢,兴致勃勃地提着灯笼走到桌边,雪白腕子拎起支笔,微微垂颈,认真写起字来。
老头凑到卫璋身边,抬手摸了摸下巴,压低声道:“不错。是你爷爷给你定的那个?”
卫璋“嗯”了一声。
老头点了点头:“还是你爷爷有眼光,你爹那个杀才,娶那么多小妾,到头来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真是个没良心的乌王八。”
他提点卫璋:“你可不要学他。”
卫璋还没答,那厢清商已经写毕,小心翼翼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将灯笼捧着,走到二人跟前来。
她道:“老伯,我写好了。”
老头接过灯笼,要替她涂层漆,卫璋也顺势瞧了一眼那灯上的字迹,待瞧清写的什么,忽而愣了一愣。
走出沿洄堂,街上已空无一人,惜花天气,格外凄冷。
卫璋撑着伞,看了身边专心吃糖葫芦的人一眼,斟酌片刻,开了口:“你为何,非要选这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