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商有些失望,往自己嘴里一塞,食之有味地吃下了。仍旧不死心,又拿起块鹅油酥,递到他面前:“那你吃这个。”
卫璋微不可察地往后躲了一下,道:“会掉屑。”
清商“哼”了一声,觉得这人好生挑剔。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不知错失了多少人间至味。
她将桌上的点心依次尝过一遍,用帕子斯文地擦着手,忽然万分怅怅地叹了口气。
“都没有重阳糕好吃。”
卫璋没吃过,却很体贴地接了话:“重阳糕?”
清商一手撑着小脸,一手拿了帕子在指尖转着,从记忆里回味着,满目怀念:“我娘做的重阳糕最好吃了,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她瞥一眼卫璋,补了句:“——也不掉屑。”
卫璋不答,兀自拎了一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想了想,又给她倒了一杯。
清商却没瞧见,仍沉浸在过去,再开口,语气又添一层愁:“可惜今年重阳我已在船上了,没吃到娘做的重阳糕。”
在船上做什么呢?哦,千里迢迢来嫁人。
盖着绣幔的小花轿,随船东复东,一路曲曲折折地过了十里秦淮,沿途的风景流荡着,开过了三秋桂子,香在天地间,恍惚似从前。
再后来,花轿摇曳入朱门,嫁给了眼前这个人。
这个连笑都不会笑,还挑剔得要命的讨厌鬼。清商颇为哀怨地看了对面人一眼,见他还在一脸淡然地喝着茶,顿时更气了几分。
许是天知人心,静静淋着小雨的秦淮河上忽然来了阵风,摇起大片碧波,将这小船一耸,卫璋手里的盏子便也随着一晃,泼了大片茶水在袍子上。
清商幸灾乐祸,还没来得及多乐上一会儿,这风便掀了帘子灌进来,大喇喇卷起她手中绢帕,一径朝舱外飞去。
“啊呀——”
清商惊呼一声,忙追着帕子出了舱,那小小白团却已先一步飘落在水面上,眼看将沉。她弯下腰去够那帕子,身子已探出大半,忽然间又颠来个浪,让她失了重心,往水里一头栽去。
老舟子见状大惊,慌忙喊她:“唉哟,小娘子,你——”
声音戛然而止——清商也没跌进水里去。
她腰身给人一圈,被整个儿拎了起来,双脚虽还是离了船板,却稳当得很。
老舟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似是松了口气:“真是多亏了小郎君手快,不然小娘子可就掉进水里去了,这时节转凉,落了水,恐要生病的。”
清商垂着手脚,面朝河水,见水面倒映着她惶惶然的一张脸——而卫璋正拦腰揽着她,像圈一只枕头那样,轻轻松松,将她圈在臂里。她怔怔地扭过头,生着张冷脸的少年亦垂眼回视,长睫掩下,眉眼为雨沾湿,黑白分明。
她抬手指向水面:“……帕子,飘走了。”
卫璋瞥了一眼,拎着她往舱里走,淡淡道:“嗯。”
*原句“清商应秋至,溽暑随节阑”,我这里联了另外一句,觉得要应景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