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什么,”李景恪走过去两步,双手撑在椅子靠背上,微笑了笑说,“好我跟池灿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
李景恪说:“你跟你老婆什么关系,我们就什么关系,明白了吗。”
池振茂果然瞬间暴跳如雷,拎着椅子一摔,怒喊道:“李景恪!你不要太嚣张!”
大堂里仿佛经历过一场地动山摇的地震,池灿从楼上办公室拿着村委会为李景恪开具的那张证明下来时,脸色有些发白地看向了李景恪。
他听见了他们后半程的全部对话,李景恪说话的时候语气平仄不显,让人听不出意思。
他发蒙的同时感觉自己应该害怕,或者高兴,眼睛里却像被沙扬过一把,钝钝的缓慢的痛觉并不真实,可还是一个劲冒上来。
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莫名其妙别扭的酸楚。
池灿想听见李景恪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承认他们的恋爱关系,有别于哥哥和弟弟的关系,但应该不要最先是在现在这里。
李景恪拉着池灿从居委会的排楼里离开,池振茂破天荒停在了原地毫无阻拦。
“什么时候联系的?”李景恪上车拉了安全带,沉默半晌后问的池灿,语气竟然也比想象中温和。
池灿说:“昨天。”然后转头呆滞地看向车窗外。
其实没什么不对,李景恪没有骗池振茂,不是为了气死池振茂瞎编的。
他们确实是有不清不楚的那种关系,一直都有,从池灿求李景恪跟他做开始。他们的兄弟关系开始变质。
池灿想,如果今天这个被告知的人是程言宁,他还会不会想这么多呢。
李景恪看了他一眼,说:“他给你开证明,除了让你过来,还说要什么?”
池灿声音偏干,一五一十喃喃回答道:“他让我回去做他的儿子。”
车内烟味刺鼻,陷入了彻底的死寂之中。
第二天池灿和李景恪一起坐高铁去往北京,一个到新闻社实习打工,一个去了合作商的写字楼开会。
曾经一定会发生争吵、要吵得翻天覆的事,如今在共同生活了九年的池灿和李景恪身上,竟然已经吵不起来。
池灿从前忍不住对李景恪大呼小叫,问他很多自己不能确定的问题。这些年答案仿佛就在那里,他觉得李景恪一定是在乎他的,供他上学,每年去看他,可答案始终差了一点,因为这全靠池灿揣测和感受,池灿也弄不懂李景恪的爱存在于何处,究竟是什么形状。
他好像也只有变得沉默,惧怕再问出口的时候,李景恪还是会说他不懂什么叫爱了。
池灿的沉默却等同于吵架。遖峯
李景恪在离开北京前给池灿打了一个电话。
池灿当时在演播厅里,没有接到。
他在北京已经可以很好的一个人工作生活,再也不是当年李景恪说滚出去,就只会蹲在门口乞怜的弟弟。
李景恪得到村委会证明,回风城立即办了手续,公司和程言宁沟通的工作事宜进展顺利,似乎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李景恪还是在风城,日复一日。
后来池灿忍不住发去的短信李景恪通通没有回复,像已经分手的前任那样,可池灿不知道他们算哪门子的分手。
等到池灿再回风城,坐的却是飞机,时间已经是第二年开春后。
越冬的红嘴鸥没有等来它们向来守时的老朋友,只好在这之前按时飞回西伯利亚。
这是池灿第一次没有回风城过年,他一直较劲地期盼着李景恪发怒叫他滚回来,但什么也没发生。他就是去当了别人的儿子,李景恪仿佛也毫不在乎了。
风城多年难一遇的大地震发生得令人猝不及防,地壳深处在因挤压、碰撞、撕裂而震颤,池灿站在震中时,看着被灾难吞没的大地,不得不克服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不是恐惧地震和灾难,而是在后怕中庆幸,他仍然回到了风城。
风城有李景恪。
池灿会一次次回到风城,或早或晚。
李景恪眼中那条悲悯的河同样多年难一遇。他恐惧的是遇不见也见不到,恐惧自己无法再重蹈覆辙。
哪怕那是条错误的河。
第7章 以退为进
池灿的眼泪只是安静地淌下来几滴。
他回了风城,忍了很久,终于在今天碰上地震的时候能有借口光明正大多发两条短信过去,给李景恪打上两个电话,带着他小心眼的客套寒暄和隐晦试探,装得同样云淡风轻。然而池灿在古城吃饭偶然和李景恪碰过面、有了那么一小点的触碰以后,他再也忍不下去了,还是回家来找了李景恪,抱住李景恪,让他别出门,而是和自己接吻。
嘴唇相贴的瞬间,过去大半年的疏远与隔阂仿佛变为了透明的雨幕,在风城洁白的月光下消失无踪了。
池灿近乎疯狂和热切地和李景恪接了一个很长很湿的吻,唇舌被吮吸得发痛,但李景恪吻他吻得并不激烈,双手搭在池灿身后的电视柜上,只是将池灿抵在柜沿无法动弹。
沉寂已久的新房变老房,他们的家在交错的巨大呼吸声和心跳声中沸反盈天。
尽管池灿和李景恪此刻是久别重逢,更加并非恋爱关系,看起来是在诉说欲望,实实在在的在偷情,那么熟练。
电视柜上的相框被池灿一只手拂落在地,啪嗒一声,十分清脆响亮。
也叫人清醒。
李景恪按着池灿的肩膀缓慢松开了,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手里重新系起刚刚被池灿扯松的浴袍腰带,池灿胸口一起一伏,在黑暗里头脑昏聩地懵了几秒,也垂下眼去看地上的相框和掉出来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