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正在连部?卫生室忙着呢,雷正鹏一?阵风似的从外面冲了进来,噌的一?下,就像抱炮弹一?样,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随即,在他尚未回?过来时,便抽风似的在原地?转起圈圈来,嘴里还嗷嗷嗷地?叫喊个不?停。
“居南居南,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我们都考上军校了,你是第?四军医大学?,我是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呜呜呜,我就知道,跟着你复习,肯定没问题!”
“刚刚指导员还说了,团里这?次考上军校的有八个,你的成绩不?但是全团第?一?,还是全师第?一?,妥妥的‘军中状元’呢,连长说了,我们,尤其是你,给连里增了光,添了彩,让连里大大地?长脸了,要在我们去报道之前?,给我们开庆功会呢,你想吃什么?就跟老班长说,随便点!”
一?脸抽搐的夏居南,好容易挣脱开他的“公主抱”,便尴尬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连长和指导员也过来了,正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俩呢!
指导员一?脸忍俊不?禁,连长却?是笑骂开了。
“艹,雷正鹏你这?臭小子,紧急集合的时候,不?见你速度那么?快,这?种报喜的好事,倒是跑得比吃饭还积极,你一?个人把话都说完了,还让我们两?个说什么?,你说,你还把不?把我们两?个放在眼里了,啊?”
“你是,我二弟的那个同学?,小夏,夏居南吧?”
夏居南正好笑地?陷入回?忆中呢,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男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中等个子,黑膛脸,原本已经?快要和夏居南擦肩而过了,忍不?住又?退回?一?步,探寻地?打量着他道。
夏居南从回?忆中抽回?思绪,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看了几秒,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你是郭庆祥的大哥,跟他去过我姐姐他们的蔬菜队买冬储菜,对不?对?”
郭庆丰咧嘴笑,笑得憨憨的。
“对对对,可不?就是我嘛,当年,我弟没少吃你的芥菜丝,我爸还跟你家换过芥菜呢,后头,我还跟我弟去过你们部?队的蔬菜队买过冬储菜,当时就见过你,后来听我弟说,你参军去了。”
说完,他不?由再?次认真地?打量起夏居南来,末了,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
“这?部?队就是好,锻炼人,也养人,我还记得,你当初个子跟我二弟差不?多,现在都比他高一?个头了,身板也更结实了,不?过,你虽然长开了,但那眼睛、鼻子、嘴巴,都变化不?大,我刚刚乍一?看,就觉得眼熟,这?不?,果然是你。”
夏居南笑:“这?是因为郭大哥你眼好,我之前?就听庆祥说过,说你是大队民兵营里,枪法打得最准的一?个!”
“嘿嘿,听他瞎说,我那也就是一?般般,跟你们这?些正儿八经?的解放军同志比起来,我差得远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郭庆丰笑着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但那脸上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嘿嘿嘿,显而易见的,其实内心里正受用着呢!
夏居南也不?说破,对着他继续微笑,郭庆丰这?才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夏居南道:
“你这?是刚从部?队回?来,要回?二团的家?”
夏居南点点头,“嗯”了一?声,郭庆丰这?下笑得更开心了。
“今天星期天,是县里的大街日,你要是想去等回?公社的车,且还有得等呢,我今早赶了骡车过来卖羊,卖完了刚好要回?去,你要是不?介意,我就顺道送你一?程……”
夏居南自?然是不?介意的,且还非常感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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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山县有一?处专供进城赶街的老百姓寄存骡马拴牲口的地?方,因位于云庆路的农业畜牧局旁边,就被老百姓们顺口叫做“云庆场”。
郭庆丰拿着看门老头早上发的牌子,带着夏居南进了场里,找到自?家的骡子,又?从架子车上翻出一?小堆马草,给自?家的宝贝骡子填了填肚子后,跟着夏居南就踏上了回?程的路。
一?路闲聊中,郭庆丰知道了夏居南考上军校的事情,又?是好一?顿祝贺,跟着,又?聊起了自?家弟弟,夏居南这?也才知道,当年初中毕业后,就回?队里当了民办老师的郭庆祥,在两?年前?开阳公社招人时考了进去,如今,在公社的教育组工作。
“虽然比不?得你们当兵读军校的,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公家人了,嘿嘿!”郭庆丰笑道,话里充满了对弟弟这?份工作的满意和自?豪。
夏居南点头:“那挺好,可惜我这?次回?来时间赶得太紧,要不?然,还能去找他叙个旧。”
郭庆丰笑:“理解,你去学?校报到的事情要紧,那可是军校,可不?敢马虎,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还能记得他这?个同学?,还能记得我是他哥,他知道了,就够高兴的了。”
跟着,又?一?脸感慨地?道:“这?读书啊,果然还是有用的,我爸当年没有白供他,家里总算出了个能吃商品粮的人,不?像我,看到那些方块字,就头晕脑胀,只能一?辈子土里刨食啰!”
夏居南:“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刚刚云庆场的看门大爷不?是还夸你,说你的羊养得好。”
说到这?个,郭庆丰又?嘿嘿地?笑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那也是没办法,你也知道,如今形势好了,种什么?养什么?,也不?像以前?一?样,割资本主义尾巴了,但我们八合生产队,一?大片都是盐碱地?,种什么?都不?成,前?几年,县里说要搞什么?‘粮菜并举,多种经?营’,公社好几个大队也搞起了蔬菜种植,建了大棚,都赚了钱!”
“我们队呢,粮食就不?要想了,就那样,能长活的菜呢,也只有荒菜(盐碱地?上生长的一?种能吃的植物),粮食粮食种不?好,蔬菜蔬菜也长不?成,没办法,也只能多养些鸡啊羊啊,卖了攒点钱啰!”
他们县那位当年被打倒并被下放牛棚的老书记,是在77年春节后,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的。
他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开了一?个全县的大小一?把手会议,听他们队长说,那天光去开会的,就有几百号人,把县礼堂都坐满了,然后,在会上确定了一?件大事情。
用队长的话来说:“要‘以粮为纲,粮菜并举,多种经?营,全面发展’,简单来说,就是把种菜和种粮,都摆在同样重要的地?位上,可惜啊,我们队也只能听听罢了,不?过,以后倒是不?用再?愁没菜吃了。”
这?两?年,他们的确也是不?缺菜吃了,但什么?“粮菜并举,多种经?营”,对他们队来说,就是个水泡泡,别的生产队真有靠着种地?+种菜+养殖的“多种经?营”赚了大钱,但他们也只能干瞪眼,想起来都是泪啊,唉!
*
这?边,有感而发的郭庆丰,正和夏居南唏嘘着自?家生产队的不?易,同一?时间,不?知道弟弟已经?在路上的夏居雪,也正和彭玉兰林丽珍她们在屋外的阴凉处,一?面拿着筷子,将切成条的西红柿一?点点塞进葡萄糖瓶里,好做西红柿酱,一?面听她们八卦。
说的,是任应珍今天早上诬陷邓学?冬打她的事情。
彭玉兰脸上嘲讽值拉满:“之前?麻绳厂停工下马,她死活不?愿意来蔬菜队,非闹着让团里重新给她安排工作,说家里如何如何困难,好容易把她安排去了公社的猪鬃加工厂,做了几个月,好嘛,她又?不?愿意了,又?想回?蔬菜队,回?就回?呗,偏偏没有那个能耐,还想揽那个磁器活,人家邓助理员不?答应,她就能做出那么?没脸没皮的事情来,真是丢我们家属的脸。”
“就是,我看啊,她就是故意欺负邓助理员好说话呢,以前?,王协理员在的时候,她嘴巴虽然也厉害,但哪里有那么?嚣张的,这?次,都会搞诬赖陷害这?一?套黑把戏了,啧!”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说得眉飞色舞的,而想到任应珍今早做的事情,夏居雪也是一?阵无语。
王协理员两?年前?,被提拔为后勤处财务股股长,回?机关去了,临走前?,推荐刚刚调到后勤处当助理员的邓学?冬过来接手家属厂,而半死不?活的麻绳厂,还是在今年年初时,因为销路不?畅,正式停工下马了。
这?,也跟方山县那位重新回?到一?把手岗位的老书记有几分关系。
这?位姓顾的老书记,不?但是位老革命家,还是个实干派。
这?几年,他虽然人在牛棚里,但对于县里的基本情况,还是清楚的,穷啊,又?穷又?苦,粮食产量上不?去,蔬菜更是没得吃,经?济效益就更不?用说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