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了去。
沈知涯竟然还没有去吏部报道,坐在院子里不知在想什么,听到她的脚步声,缓缓地站了起来。
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即使再给他一次机会,沈知涯仍然会把江寄月送出去,可这也不耽误他一夜辗转反侧痛彻心扉,天还未亮就在这院子里坐着了,等江寄月。
怕她回来,又怕她不回来。
如今见着她,沈知涯的瞳孔更是略略放大。
从前的江寄月是涩口的青果,可经过一夜,就像是被催熟般,变得汁水饱满,独属于少妇的风情妩媚从她款款摆起的腰肢中显露无遗,沈知涯想到是谁给了江寄月这样的变化,他喉咙中就有了口腥甜的血。
他开始后悔等着江寄月了。
江寄月却看都没看他,换作平时,她早就上前关切地询问沈知涯眼底的乌青,满脸的疲惫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今天她统统地无视了。
她进了厨房,沈母在灶头上忙碌,看她进来:“知涯说你一早出去赶集了,怎么空手回来啊?”
竟然是用这般拙劣的谎言解释她的一宿未归,是吃定她会被世名所累,一定会帮着圆谎,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吗?
江寄月没有回答沈母,而是拿起了砧板上的菜刀。
“阿月……”
江寄月扭头就冲了出去,直奔还浑浑噩噩站着的沈知涯,沈母追在后面狂喊:“知涯躲开!”
江寄月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
她不想自寻短见了,既然都有活下去的勇气了,那就没什么好怕得了。
杀了沈知涯,这成为了江寄月唯一的念头。
沈知涯慌张中躲闪,但仍旧被江寄月一刀插中左侧腹部,但没有扎得太深,因为随即赶来的沈母一把搂住江寄月的腰身把她抱开,那把菜刀也就落了地,地上洇着血迹。
沈知涯被吓到了:“江???寄月,你疯了。”
沈母也吓傻了:“阿月这是究竟怎么了?夫妻之间有什么事说不开的?真过不下去和离就是,何必动刀动枪的,要有个意外,知涯难过,你也不好受。”
唯有江寄月被沈母拦住,手上还沾着血,人却无比冷静:“娘,你知道原本要被外放到祁县去的沈知涯是怎么进了翰林院吗?”
沈母没反应过来:“什么翰林院?知涯这都还没去吏部呢。”
江寄月冷笑:“是啊,他还没去吏部,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进翰林院了。”
沈母听得越来越困惑:“这……知涯你……”
沈知涯却哀叫一声,倒地不起了,慌得沈母又去看他。
侍剑出鬼没:“我送他去医馆。”
沈母道:“你又是谁?”
这个家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太多秘密,沈母在这儿反而成了一无所知的外人。
侍剑道:“此事只是个意外。”
她没有回答沈母的问题,反而先警告了句,然后道:“姑娘这儿,还劳老夫人照顾一下。”
侍剑作为一个姑娘却身姿挺拔,十分有力,把沈知涯背起来就往外走,沈母要跟上去,不放心地回头,却见江寄月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在哭,那把沾血的刀掉在不远处,与她看怎么样都不相称。
沈母手心手背都是肉,说起来,作为沈知涯的生母确实还是偏疼点儿子,可是她也是看着江寄月长大的,所以她也明白,若非受了委屈,江寄月绝不会做出如此凶狠的事。
她犹豫了下,还是选择走到江寄月身边,问她:“阿月,你告诉娘,到底怎么了?”
事情总要解决的,别夫妻做不成,反而成了仇人。沈知涯不想讲的事是绝不会讲的,不如在江寄月这儿问清楚,要真过不下就和离,不然今天这样再来几次,两个小的还没怎么,她这个老的恐怕就先出事了。
江寄月却是哭:“娘,沈知涯把我送给别的男人了。”
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昨夜之前还觉得难以启齿的事,今天却觉得没什么了,她甚至在想,如果不是昨天她还思忖这个考虑那个,恐怕沈知涯也不能这么容易把药下给她,荀引鹤也没法这么快就得逞。
他们就是拿准了江寄月没有办法的。
江寄月还在香积山时,遇到过一件事。
有个寡妇被沉塘了。
那个寡妇生得姝色无双,是江寄月见过最好看的女人,很可惜,那些男人也是这样想的。因此,在她还没走出郎君的热孝时,就被侵犯了,这种事要是被宣扬开,她必然会被沉塘,因此只好忍气吞声一年,直到东窗事发。
她那个当她死了的兄长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妹妹,觉得她丢脸,连累自己的女儿说不了亲,亲手把她推进猪笼里锁住。
而那十来个男人,除了被抽了顿盐水柳条外,没有任何的报应。
这件事给江寄月留下了很大的阴影,所以在沈知涯威胁她的时候,她其实也是迷茫与害怕的。
她没有娘家人可以依靠,若是离开了沈家,她并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不会沦落到那个寡妇的境地,而且她也知道事发后,无论如何,她都会被唾骂乃至失去性命。
所以她犹豫了,怯懦了,甚至觉得这样被架着烤,不如一死了之。
于是现在的江寄月只能饮恨。
而沈母听了却像是脑中电闪雷鸣般,好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她想过很多小夫妻感情破裂的原因,可是一点也没往这头想,她总觉得做人是有底线的,把自己的娘子拿出去送给别人,这是突破底线的事,别说沈知涯是她儿子了,就是别的男人,她都不会往这头多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