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游见他语无伦次,按了按他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告诉你妈妈,别彻底放弃,坚持康复治疗,一是减缓肌肉萎缩,二是给自己留一点希望。说不定哪天就看到一篇文章提出了一个新的治疗方案,又或者一种新药研发成功,都说不准的,现代医学每天都在进步,也时不时地会往前跨一大步,你说对么?”
他说的话那么动听,杨亚桐不由地点头,转念一想,又问:“师兄你是不是在用心理医生的话术安慰我?”
“精科医生和心理医生还是有点区别的,我们平时做的最多的是评估和下医嘱,不会像心理医生那么会说话。”
“可你不是学心理的么?不会说那些‘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感受’之类的?”
“哈哈,也会。”凌游笑着往椅背上一靠,“挂心理咨询的号要花钱的,不过今天凌医生喝多了,免费送你两百块钱五十分钟。”
“行,如果我是个很难过的病人,你要怎么跟我说?”
他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盯着杨亚桐的眼睛,放缓了语气,一字一顿:
“我会先说,所有发生的事都是一场意外,不要硬往自己身上想,你什么都没做错。”
“陪着妈妈,但千万别强迫自己支撑什么,你也可以有害怕和不知所措的时候。”
凌游把手放在杨亚桐的背上,轻拍了一下,用一种安抚小动物的温柔声音说:“是不是觉得,如果有人能站在你身边,即使什么都不做,都会好很多?”
这样不行,杨亚桐感觉自己快要融化在他的手心里了,没想到凌游还没说完。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喝点酒,好好睡一觉或者出去疯跑一圈,都是完全可以的,不要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事明天再说。”
杨亚桐猛地扭头看他。
此时,他距离那张脸仅有二三十公分,能清楚地看见他眼睛里自己的轮廓,看到他鼻子和嘴唇,均匀柔和的曲线,看见他的下颌,犹如一条优雅绵延的海岸线。
“你……在看什么?”太近又太热切,凌游略有些尴尬地问。
“看师兄……没戴眼镜,是戴了隐形?”
“不,度数不深。上班要戴眼镜,不需要的时候可以不戴,看得见人,走路不会撞到树上就行——”
凌游的话还没说完,包间的灯倏地灭了,一片黑暗。
门外传来服务员的声音:“不好意思啊,楼下线路检修,各位稍等一下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