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芷旸那天没回宿舍,在街上游荡了大半天,走到火车站,随便买了一张票,k开头的,目的地在哪里不重要,总之需要开很久。她没带行李,就这么坐着,从黑夜坐到白天,看窗外从浓墨转为青蓝,穿隧道越江河,列车平稳,伴着有条不紊的节奏感,从上一站行驶到下一站,仿佛一切都可以延续下去,——而不是绝望。
凌游问:“所以你对自己精状态方面的转变,是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对么?”
朱芷旸说:“听说,我刚住院那会儿有点躁狂,但我不太记得了,或者说记得些片段。那些天,我的时间感官缺失了一些,就像一根绳子上打了几个死结,解不开,只能跳过。”
“你刚才描述了接受坏消息之后的反应,现在呢,现在怎么想?”
“接受这个现实,没那么难过了。医生们都说,这是悲伤必经的过程,但我觉得不是。”
“你觉得是什么?”
“我觉得就是一个人从生到死的过程。”
“怎么说?”
“活着的人才会愤怒和伤心,我作为一个死了一阵子的人,已经没有情绪了。”
“你说你已经死了,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凌医生,你觉得时间过得慢还是快?”
“以我个人的经验,上班的时候度日如年,下班之后时间撒腿就跑快得追不上。”
朱芷旸笑了,但笑容倏地消散,仿佛从未出现在那张脸上:“我的每一天,都像慢动作一样,我和你们的感受不一样,因为这是一个生命马上就结束的时候,对时间最后的留恋。”
杨亚桐最近经常在凌游宿舍过夜,他延长了实习,但室友李靖对这个特别偏远的医院没什么兴趣,按时出科,去了省妇幼,他也就顺理成章地不回自己宿舍了。
他上一段感情,其实有名无实,那个人一直在国外,除了每天例行公事一般的视频通话,两个人就像网友一样,而现在,即使上班时寸步不离地跟着凌游,下了班也想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