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闭了闭眼,好了,不说了,听不到也好。
他怎么可能不想见杨亚桐,但现在不行,现在他必须走。凌游深知自己的思绪已经开始混乱,他开始怀疑自己,那些痛苦和烦躁像一件脱不掉的湿衣服缠在身上,他想呐喊但发不出声,困在一个清醒的噩梦里,醒不过来。
杨亚桐盯着他的眼睛问:“你又听不到了是么?”
他看到凌游目光飘忽,游移在除自己以外的地方。
“还是说这是你逃避问题的方式?凌游你——”杨亚桐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凌游被吓住一般用力甩开,却因为站不稳把自己甩了一个踉跄,他后退两步背靠墙,侧过身把额头抵在墙上,用力摇晃,说不要这样,不要扔下我。
他的头发已经长时间没剪,寥落地垂着,盖住半张脸,蹭在墙上,是撕纸的声音,一页一页撕掉他曾经的光芒和体面。
杨亚桐在脑科医院实习过一个多月,旁观过不少病人发病,也帮忙控制过他们,但此时这个人是凌游,巨大的恐惧感击中了他,连动都不敢动。
唤醒他的是凌游的手机,在桌上不停地响,有微信提示音,有微信通话,有电话,他们谁都没动,任由它响着。手机没有生命,但能发出更大的响声,替它的主人掩盖一些不堪。
杨亚桐第一次看见这个陌生的眼,没有聚焦的呆滞茫然,表情没有在哭,泪却断断续续掉下来,他沉默,但额头和脖颈上血管凸起提示这具身体内里是喧嚣的。他很想伸手去扶甚至拥抱他,但凌游的颤抖和抗拒,是一把新买的美工刀,一刀一刀划破他的血肉,也一点一点砸碎从昨晚开始堵在喉咙里的那块石头,他终于掉下泪来。
秋天尚未消逝,这间屋却恍若严冬,眼睁睁看着凌游在寒风中颤抖着瑟缩着,他伸出手被打掉,靠近被推开,他的心绪不停旋转,拧成了一股细绳,继续转,直到缠绕成无数个死结。此时他才知道,不管时间过去的长还是短,他走得远或者近,甚至身边出现的人优秀还是温柔,都没办法帮他解开这个结。
杨亚桐旁观着凌游从肌肉紧绷到放松,用了十几分钟,彻底平静下来,全身都是汗,像淋了一场专为他而下的雨。
凌游阴惨着脸,眼里全是对自己失控的自嘲:“你看见了。可笑么?恶心么?恐怖么?”
“不。”握住他的手,却被用力甩开。
“杨亚桐,你不该一大早跑过来欣赏这场表演。”
凌游费了很大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抓住他的手腕,拖到门口,奋力将他推出了门。
胖大海远远蹲在角落,看着杨亚桐出门,她的眉头纠结在了一起,没动弹,懵懂却似乎能明白一些什么。
没有预料到的是,凌游消失的效率很高,当晚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