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完了么,我真的要睡觉了。”
“你睡觉哪有这么早,再聊聊呗?”
“吃了药,困。”
“还是说你不喜欢打电话,想要我过去陪你啊?那既然你这么想让我来——”
“我没这么说。”
“你没说出口,但是你想了。”
“我……随便你,反正钥匙在你手里。杨亚桐,你这算不算非法拘禁?我要是报警了,你还能继续做你的小儿外科医生么?”
“报啊,随便报!你看人家受不受理。”
房东说来就来,进门就开始脱外套。
公寓只有一个开间,连着阳台,是客厅也是卧室,凌游靠在床头,盯着他一件一件把衣服脱掉,换上睡衣。
见凌游毫不避讳的眼,他说:“师兄我有一天特别想你,就去买了一件和你一样的睡衣,穿起来假装是你在——”
“这件我已经不穿了。”
“那你现在穿哪件?”
“不穿,裸着。”
杨亚桐看了他一眼,无视他的冷漠,继续说:“你知道么,我来的时候,是跑着出门的,大舅问我去哪,小舅舅说一定是医院有事让他别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你在用什么东西牵着我,追着我,一定要赶紧过来。”
“我没让你来。”
“那我想来。”
“尽量别想。”
杨亚桐一恼:“你是属四季豆的么,怎么油盐不进!”
凌游冷笑:“我也没求着你管我,你完全可以走。”
眼看着又要像以前一样吵起来,他们两个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杨亚桐定定地看着他。这曾经是他一见钟情的人,只是现在完全变了,样貌变了,性情也变了,他不知道这些变化里哪些是本性,哪些是病情,又或者,是自己闯入他的生活又离开所带来的结果。
他心里产生出一种难以描绘的伤感,没到痛苦的程度,却细密绵长,很折磨。
也是相互折磨。
他什么话都没说,经过床边给凌游扯了扯被子,自己抱了个毯子睡在沙发上,关上灯,在黑暗里说:
“我在丹麦的时候,收到一封邮件,是你们医院发来的,标题是:尊敬的医护人员家属,内容是医师节到了,向家属们表达敬意,感谢我们的全力支持和无私奉献,然后卡上就收到了两千块钱。师兄我可难过了,那是我有生以来收到的最难过的一笔钱,我花了好长时间,跑了那么远,想把你忘掉,结果你用各种方式提醒我自己的存在。”
没有灯,就不会被窥见内心似的,凌游也心平气和了起来:“对不起,以前填的信息,忘了改。”
“那你偷偷给我朋友圈点赞又取消,是你手机出问题了还是你手指出问题了?”
“……不小心点到的。”
“那你以后真的要小心一点啊,这样很容易暴露你在想我的事实。”
“随你怎么想吧。”凌游裹紧了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说,“我困了,你自便。”
凌游急切地斩断对话,因为杨亚桐每说一句如何想他,他的心都像风里的羽毛一样,扬起又落下再扬起,脑子里全是不合时宜的念头,让他想把自己投进冰水里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