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天幕的五彩极光仿佛轻纱,笼罩着擎天立地的白塔,在夜幕的映衬下,那流动的极光仿佛是一行行难解的电码,以波纹状秘地扩散。
长河在天。
纵使见惯了极光与星月同辉,每每仰望天幕时,人们还是不由得会被这样壮阔的景象震撼到失语。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代表着希望的光芒点燃。
他们心如鼓擂,气血翻涌,无声又炽热地凝视着那片孕育着新人类希望的极光。
方宸也安静地望着那片绚烂的极光。
“是这样啊。”
可他却想起地下工厂那些大块大块的铁磁体,还有那些面黄肌瘦、体力透支、毫无生机的职工。
方宸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方宸缓步走向落地窗,抱臂沉吟,就在此时,叶既明忽然抬了头。
明明触目所及是一片黑暗,可那双清而深的眼睛却像是锁定航道的发射器,越过层层黑暗,径直看向单面玻璃后的方宸。
一瞬,仿佛被一根烧得通红的钢铁刺穿了眼睛,方宸疼得本能地闭上了眼,撑着玻璃的右手紧紧攥着,手背爬满青筋。
“嘶...”
方宸从一踏进这个房间开始就尽力压着的不适感奔涌而出,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吞吃着方宸的温度。
眼前雪白的墙壁逐渐染上鲜红,猩红的血色解构着方宸的精图景。像是被强大的力量牵引,电子似乎要破体而出,前赴后继地撞击着方宸的经。
心跳逐渐失控,像是即将烧毁的马达,在肋骨间烫得惊人。方宸用发颤的手掌抵按着心脏,只觉得火星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挤得肋骨生疼。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捂住了方宸沁了冷汗的眉眼。
“不要看他。”
温凉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喑哑,暖和又懒散。他另一只手轻轻搭在方宸的腰上,指尖的向导素缓慢弥散,像是轻缓扩散的空气熏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安静地围出了一道防护壁垒,将他的哨兵安稳地圈在里面。
方宸的背后抵着温凉不急不促的心跳,悠长地像是时钟轻摆,滴答、滴答,不慌不忙地向前,强大得像是时间的掌控者。
“小叶子是s级向导,核心带电量高得吓人。像你这样年轻的小哨兵,很容易就会被他吸引。”
温凉扶着方宸的腰转身,右手轻轻揉着他的后脑,将他揽在肩上。
方宸鬓边的汗安静地滚落,呼吸急促。
“...怎么,高级向导都是万人迷吗?”
“不仅万人迷,而且吃醋精。”
“呵。”
“所以,不许在你的向导面前,对别人心跳加速。”温凉手掌轻轻推过方宸优秀的肩颈肌肉,随着呼吸,一下一下地安抚着,“你说,怎么会有这么花心的狐狸啊?”
方宸的手脚逐渐恢复了力气。
他微微直起腰,用背抵靠着冰凉的玻璃,而咫尺之处,温凉的眼睛被窗外昏暗变换的光影映得很深邃。
“说我花心,长官,你心不心虚?”
也许是刚从疼痛中缓和,方宸的声音有些轻哑,眼睛像是褪去了鞘的刀,露出暗藏的锋利来。
“心虚。你说什么我都认。”温凉松开挽着方宸的手臂,抵唇轻笑,“就一条,狐狸,你能不能别喊我‘长官’?你每次这么尊敬人,对方都会死得很惨。我一听啊,就浑身出冷汗。这大夏天的,你忍心把我冻死?”
“能帮着沥干长官脑袋里进的水,是我的荣幸。”
方宸抬了抬眉,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了有些凌乱的军装衣领,掸了掸胸前的灰尘,五指行至胸口时,似乎还残着隐隐约约的疼,于是随手按了按。
温凉拿开方宸胡乱按揉的手,耐心地用掌根替他揉了揉,动作谨慎柔和。
“从刚才开始,你脸色就很难看。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方宸没说话。
温凉的视线上移,看着方宸被光影勾出的冷峻侧脸。
他就那样安静地看着叶既明,却似乎又没在看他。温凉知道,表面冷淡的狐狸,此刻一定在疯狂地压榨着自己残缺又混乱的记忆,一遍一遍地翻找,直到遍体鳞伤。
温凉没有出言打扰,只并肩跟他站在那块巨型落地窗前,良久,方宸终于开口。
“我记忆里有个地方,那里四面白墙,又挤又窄,全是检测仪器,电流声吵得我头疼。大概是叶部长太学术了,我看见他,就不由自主地掀开那块记忆,很不舒服。”
方宸说得很冷静,没有多余的形容词,只是在说起‘四面白墙、又挤又窄’的时候,乌黑的眼睫微微垂了垂,似乎用什么冷酷的克制力藏起害怕和委屈。
温凉看着方宸,许久,才轻声说道。
“你应该见过他,或许,跟他很熟。”
“什么?”
方宸蹙眉,看向温凉。
后者用手掩着眉眼,轻轻叹了口气。
“叶既明应该是你爸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