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夏旦抢饭吃,嗯?”
“哎,小少爷,啧啧,不像话啊。”
两道冷涔涔的声音爬过背脊,柴绍轩心道不妙,准备一个鹞子翻身逃走,却手腕一紧,连着手臂被高高抡起,脚下一空,‘咚’地一声,直接侧脸着床,双手被绞在背后,动弹不得。
最后,柴少爷不得不声泪俱下地保证着,再也不抢夏旦碗里的饭了,这才逃过一劫。
“打保证去。”
“好好好,小爷保证!”
柴少爷整张脸苦兮兮的,垂眼皮耷拉脑袋,说了两句求饶的话,然后坏心眼地拱着头蹭夏旦的痒痒肉,惹得夏旦痒得捂着肚子笑倒在床上。其余几人对视,到底还是忍俊不禁,仿佛这样极日常的斗嘴吵架,是一种奢侈。
门被轻轻敲响,是谢三刀。
他依旧带着那破旧的烟灰色帽子,下巴青黑胡茬又茂密了些。他丢了嘴边的烟屁股,指了指左手拎着的野餐篮子。
“呦,都好了?要不要出来一起吃个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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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走出医院,面前的荒地平原上已经坐满了沙黄色衣装的散兵战士。天色将明未亮,从高处看,影影绰绰的,他们仿佛与大地融为一体,像是土里埋了一片圆溜溜的黑色甜瓜。
他们见方宸温凉出来,大声笑着欢呼,有的甚至站起鼓掌,嘴里口哨高亢嘹亮,似在欢迎几人出院。
“吵死了,都给老子闭嘴喝酒!”
谢三刀笑着骂了几句,那些人才重新坐下,可表情仍是爽朗喜悦,像是迎接熟稔的战友。
他们坐在角落里,周围人时不时丢过来酒瓶和主食,很快,他们面前就堆满了吃的。
方宸撕开破旧的包装,拿着咬了一口。
口感干巴巴的,味道很淡,咬起来也费劲,像是橡皮筋,但方宸眉眼舒展,显然并不嫌弃。
谢三刀笑:“方老弟倒是不挑。”
方宸:“比牢饭好吃。”
这话说得彪悍又淡定,很合谢三刀的胃口。他哈哈大笑,勾着方宸的脖子,朝着身后的弟兄们欢悦喊道:“都是没家的人,一起打仗就是拜过把子了!老子宣布,从今天起,方老弟和他的兄弟姐妹们跟我们就是一家人!”
听得谢三刀这话,正大快朵颐的散兵纷纷欢呼鼓掌,似是应和他的话。
方宸立刻表示自己并没有加入任何团体的打算,可惜谢三刀并不打算放过方宸。他使了个眼色,有一个女人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径直弯腰拉起他的手臂,要跟他跳一舞,当做入团仪式。
方宸嘴角即刻抿了起来,浑身肌肉都在拒绝。他看向温凉,目光似乎带上了求救的信号。温凉软乎乎地打了个呵欠,手臂挡脸,当做没看见,偷笑着放任方宸被拉进人群中央。
谢三刀啧啧称:“没想到啊,我方老弟那么莽的一只野狼,被你这娇滴滴的美人拴得死死的。”
温凉笑,也不接话,专注喝酒,眼前已经摆了两只空壶,脸上一点醉意也无。
谢三刀惊诧于温凉的酒量,转念想起温凉的展现出来的能力,也不感觉惊讶。
这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方老弟要栽喽。
谢三刀替方宸默哀不超过两秒,酒虫上头,豪爽地跟温凉撞酒:“来,温老弟,喝!咱们沙蝎团的酒,都是好酒!”
“沙蝎啊,名字不错。”温凉一口气喝干了第三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扬着空酒壶问他,“怎么想起这个名字的?”
蝎子,是旧时沙漠中的杀手。
擅长伏击,毒液致命,不鸣则已,出手必死。
“头儿起的,不是我。对了,你喜欢蝎子?我看你一路上问了两次了。”
“唔,不怎么喜欢。”温凉靠在铁箱子上喝酒,声音慢悠悠的,“太毒,太狠。而且...”
他的目光投向谢三刀手臂上纹着的那只黑蝎子。
这样类似的毒物,仿佛以前在哪里看见过。
脑海里阴嗖嗖的,好像刮过带血腥气的风,让他想起旧时战争留下的满目疮痍和血肉遍地。他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又问谢三刀讨了一口酒喝。
“哎,温兄弟,你这想法可就错了。弱肉强食嘛,死和狠,总要选一个。这个时代啊,容不下过家家似的善良。”
谢三刀又拿一壶递过去,顺口说起这些年组建沙蝎团的经过。
沙蝎团是地心大陆最大的散兵军团,主力驻扎在无人管辖的荒漠区域。军团里的散兵,多数是不满白塔统治而逃出来的鳏寡孤独者。
他们四处游窜,有时行侠仗义,多数是为了跟白塔治辖下的区域争夺资源。
水、食物、能源,还有抵御地磁风暴所必要的铁磁体。
“我们这样的,不拼命,明天,人就没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谢三刀干脆随手解开上衣,身上伤疤都快织成一张旧渔网了,密密麻麻的,看得渗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加入白塔正规编制军?”
“跟那群人合不来,尤其柴万堰,就是个杀千刀的...”
谢三刀一句脏话悬在嘴边,看了一眼面如土色的柴绍轩,到底还是给了点面子,只踹了一脚黄沙,恨恨扭头。
“我妹妹。就是被他抓走了。”